小丫的脸色一青,听到一阵河东狮吼,撒腿就跑。
还没出门就撞到亲爹的肉墙,“慌里慌张的干什么。”裴元德展露淡淡笑容,语气甚是无奈,一把揪住儿子的领口,往门内提溜。
元英看到父亲身后的人,眼睛一瞬间亮晶晶的,一声洪亮,“爱玲姨!”
方爱玲一袭深褐色长裙,腰身处缀满含苞欲放的梅花,随着裙摆摇曳生姿,清幽的梅香沁人心脾,及腰长发捊出几股,辫成细细卷卷的柳枝合着花苞,盛放在左脑勺,贴着脖颈,温婉美丽。这般用心打扮,是希望在女儿心中她还是如初。
阿温倒头扑在母亲怀里,一瞬间红了鼻头。“阿妈...我以为你不来了。”
方爱玲蹲下身子,把女儿揽在怀里。老时坐在摇椅,左手清茶一盏,右手古书一卷,静静回想平静的一生,对得起丈夫的绵绵情意,却最对不起女儿。
“阿妈看看,我们阿温长高了没有。”方爱玲理了理女儿的衣领,忍住思念汇集的泪水。
“爱玲姨你看,我比她高。”小少年昂首挺胸,得意的站在阿温旁边,斜视刻意去打量那巨大的高度差。
“确实呢。小元英,新年快乐,岁岁平安。”方爱玲取了红包塞进元英的口袋,小丫的有钱收开心的一蹦一跳。
“爱玲——”林素英在元英房间的门后听了许久,这才扶着腰走出来,声音却是沙哑的。她看见方爱玲,如初惊艳,尤其这几年更添风韵,但却因为走不出丈夫已亡的苦痛,清瘦了许多。也就在此刻,忽觉愧疚。
裴元德一个箭步走过来,温柔的扶住妻子的肩,回了令人安心的眼神。
方爱玲左手托住她的手臂,柔声道,“别站在这,你身体不方便。元德哥,扶阿英坐着吧。”
“没关系,不碍事。老德你快去沏壶茶,爱玲远来,肯定累。我待会让月嫂多添些菜,你看你...准是没照顾好自己,瘦了太多。”
两个女人坐在一旁话家长里短,裴元德在一旁不做声,却时不时搬些垫子让林素英坐的舒服。
“敬中的祭日当天,家里两老没有见到阿温,都以为我把他们的孙女拐到天边。”
“俞老爷子怪罪你了吧。他们二老自从敬中出事后就在海外不问世事,怕是不知道孩子在B市读书。只是,过了这么久怎么才想起来看阿温?”林素英手里捂着暖茶淡咂,当年方爱玲和俞敬中的婚事是遭到二老反对的,都觉得这样的女人是不会给儿子带来事业上的帮助,结婚六年俞敬中就丧命,愈发觉得方爱玲必定命里克夫,双双拂袖去了美国,再不认这个儿媳。
“我已经禀明,老人家感念敬中这点血脉,所以我打算把阿温带回去过年见见二老。”
“爱玲,你再考虑一下。”林素英有些担忧,“孩子带回去,依两老的作风,极有可能把阿温...带回美国。”
同样为人母,林素英便是深刻明白孩子倘若彻底离身,做母亲的切肤之痛。方爱玲失去了丈夫,再没了女儿,照她如此敏感的心性,怕是生无可恋。
“这件事,元德哥也提醒过我。”方爱玲抬头,眸里平静恬淡。“倘若他们执意,我势必斡旋到底。最差,最差不过法庭相见。”
“放心吧,我和老德都会帮你。”林素英紧紧握住她的手,真诚友善。裴元德也不由得一愣,微微释然。
“阿温才不去美国。”裴元英举起拳头,抗议。刚才阿温在他耳旁轻轻的说,“我死也不去。”
这话,坚定了少年心,便脱口而出。阿温说不走,就不会走的,所以突然从美国冒出来的劳什子爷爷奶奶,见鬼去!
“我们元英舍不得妹妹。”方爱玲开起小玩笑,听进林素英耳里脸色铁青,这孩子,对阿温执着过紧,真怕日后想不开。
“要不晚上住着,大家一起吃顿晚饭,明天再让老德司机送你们回去。”林素英把话题拉回来。
“今天刚好有人送了几袋上号的炭,我们两家很久没有开灶围在一块吃火锅了。”裴元德也表示同意。
“那也把月嫂留下来吧,大家一块热热闹闹。”林素英看向丈夫,颇有些征求意见的味道,裴元德自然是同意。
“这样也好。”女儿投来殷切的目光,方爱玲哑然失笑不由分说就答应了,两家确实很久没在一起了,自从敬中离开后。
A区高亢唱着军歌,B区却哑这嗓子哼出军中绿花。
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站岗值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衷心的祝福妈妈愿妈妈健康长寿待到庆功时再回家再来看望好妈妈待到庆功时再回家再来看望好妈妈故乡有位好姑娘我时常梦见她军中的男儿也有情啊也愿伴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白云飘飘带去我的爱军中绿花送给她寒风飘飘落叶军队是一朵绿花亲爱的战友你不要想家不要想妈妈声声我日夜呼唤多少句心里话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不要离别时两眼泪花军营是咱温暖的家....
腔调明显的哽噎,不要想妈妈不要想妈妈…在场潸然落泪的只有一个,班长冲着他吼,“三排右数第四滚出来。操场,蛙跳两圈。”
所有人看惯了罚人场面,有眼神似同情似侥幸似嘲笑,尽数射向灰头土脸的他。
标准抱头一跃一蹦,一圈四百几乎力竭绕到队伍面前却不慎被小石子绊倒,狠狠摔在草堆里,像是烂泥附注满地只余穷挣扎。
他耳畔听见阵阵刺耳的笑声,想必都在笑话他。
朝夕相处也有个把月,非人的苦练人人都在煎熬,只不过受了罚笑话他人有意思么,风水轮流转,他人受罚时怎么就没想过轮到自己被笑话是该怎样的心境。
至少他不曾笑话过别人,但愿尊重是相互的。
尔后,班长又吼了一声,他们消了音,被喊去站分解军姿四十分钟。
他勉强站了起来恢复了些力气,却一步也迈不得,立马倒了下去。
班长凝了神色板着脸走向他,班长个子不拔尖,走的步伐却气宇轩昂、雄赳赳煞是有种折服人的气场,见他这么就天天就一张脸,现在也是,板着脸色踹了他大小腿几脚而力道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