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绕的身体在颤动，他的眼睛瞪得很大，半张着嘴巴难以置信，他一只手攥着，手背上青筋暴起，另一只手的掌心狐火也惊惶地跳跃着。
“青青，你……”慕容辛白上前走了一步，拧着眉看着苏小梧，云归毕竟是他落霞城的丫鬟。
“小……姐。”云归半张着嘴唇微蹙着眉看着苏小梧，半张着嘴唇艰难道。
苏小梧抿着嘴唇盯着云归的眼睛，她虽然紧皱着眉头，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情绪，甚至没有痛苦。
雾绕轻轻叹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手慢慢松开，往边上走了两步，背过身去。
淳璟呆呆地站在原地，有些恍不过来神儿，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他刚才就拉着苏小梧的手，狐火一灭，嗖地一阵凉风，苏小梧的匕首就已经插在了云归的胸口。难道是自己说的那些话的事？可自己根本不确定啊！
“月泠，这是……”淳璟瞪着云归和苏小梧，拽了拽月泠的袖子，“怎么回事？”
“影子。”月泠握着剑的手指了指云归低声道。
云归是女孩子，虽然长得高挑，但跟慕容和雾绕比起来还是娇小可人的，而她又一直站在两人中间，完全可以躲在两人的阴影里，所以他们才没有发现眼前的这个云归没有影子。
别人虽然看不见，雾绕却是清楚的，因为光源在他手里。
“雾……，我爱……你。”云归握着苏小梧攥着匕首的手，机械地拧着头望向雾绕，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字。
雾绕全身猛地一僵，手心的火焰噌地一下蹿高，又瞬间落了下去。他的肩膀在轻微抖动，紧紧握起了拳头。
云归的眼睛渐渐变得灰白，瞳孔放大，体温迅速下降，整个人软得像水一样。苏小梧看着她皱了皱眉，抽出了匕首，云归的身体像塌了一样倒下去，落在地上没有一点儿声响，她全身上下开始变暗，最后像是黑水一样消失在地上，融进了周围的黑暗。
“轮回的结点已经解开，我们可以走了。”雾绕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苏小梧，微蹙着眉，轻声道，“此地不可久待，待久了，还会有别的影子生出来。”
“云归呢？我们不找找她么？”淳璟望向雾绕，拧眉道，“她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跟我们失散了，回去找找她吧。”
所有人都沉默了，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淳璟瞪着周围的人看了一会儿，也垂下了头，他记得苏小梧方才说过，影子变成了人，人就消失了，云归早就没了。
“走吧。”洛迦渊打破沉静，伸手揽住苏小梧的肩膀，轻声道。
后面的路，雾绕的掌心一直燃着狐火，谨防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这是一条人命带给他们的血的教训。
“诶？怎么这也跟我前几次来时看到的不一样！”淳璟抱着六翼鼠看着远处不小的一座城，皱紧了眉头。
“难道我前几次都是做梦？”淳璟回头看着苏小梧，皱巴着小脸儿，“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都是山，山下就是海，一望无际的蓝，都跟天连起来了，云彩不知道是飘在海里，还是天上，半空中尽是海鸥和海燕！白色的沙滩上满是亮晶晶的贝壳珍珠，简直是人间仙境！”
“你看到的莫不是海市蜃楼？”慕容辛白望着远方，回头看着淳璟笑了笑。
“胡说，哪儿能次次都看见海市蜃楼！”淳璟瞪着他，急道，“你吃的那瓜还是我从那山上摘下来的！”
“或许，这山洞有别的出口。”苏小梧转身看着身后几乎被藤类植物覆盖的山洞，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已经走出来了，而云归却要永远地留在这里了。
“走吧。”洛迦渊掰着苏小梧的肩膀将她转过去，望着她微红的眼圈儿，低声道。
青鸟好像是飞跃高山找到这里来的，它拍打着翅膀从上面飞下来，落在雾绕身边，低低地叫着。
“殿下……”雾绕揣着袖子静静地站在山洞前面，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迟疑了一会儿，“我想……”
“你留下吧。”苏小梧回头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轻轻点了点头。
“我会尽快赶上行程的。”雾绕笑了笑，抬手轻轻一挥，青鸟从他肩头飞起来，绕了一圈儿又一圈儿后，落在慕容辛白肩头，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卷黄绸，走过去递给淳璟，“这是心法的下半册。”
“你要进去找云归吗？”淳璟皱眉看着他，“如果到时候找到我们的是个影子呢？我们怎么辨别？”淳璟觉得让雾绕一个人回去，不是明智之举，不管从哪个方面来分析。
但爱情向来是不理智的，一个人若能将爱情算得那么清楚，只能说明不是真爱。
“影子化生出来的人是没有影子的。”雾绕笑着说，“再说，我是不会轻易中招儿的。”
那些影子虽然没有人类的感情，却能在吸收生气的时候读取人的记忆，“云归”最后说的那句话……虽然也有影子妄图让雾绕帮它的动机，但实际上却是来自于云归心底的记忆。
淳璟瞪着他看了一会儿，从他手里抽回那卷轴，转身拉住苏小梧的手，“姐姐，我们走吧。”
眼前的路跟淳璟描述的大相径庭，如果淳璟见到的是人间仙境，那么这里就是黄泉鬼域。
目之所及尽是黄褐色，高高低低的小山包像是对叠在一起的坟茔，阴森森的没有一点儿生气，风是冷的，卷着黄沙打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天空亦是黄色，不是夕阳西下是映出的橘黄，而是跟土地一样的灰黄色。
这里，天距离地面很近，那些小山包虽然低矮，但都是尖的，像是丢在地上的铁蒺藜，时刻准备与天对抗。
这里没有一点绿色，就连零星的几棵树也是黄褐色，黑褐色的，那些其实也算不得是树，只是低矮的灌木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