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越升越高,洛迦渊,月泠,淳璟,雾绕四个人围坐成一圈儿,苏小梧、云归和慕容辛白躺在中间沉睡。
淳璟看着苏小梧,长叹了一口气,一眨眼的功夫,七个人倒下三个,这条路开始的时候那么就跟旅行似的,他也是直到现在才发觉它的凶险。
“姐姐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淳璟低声道,不知道是在问谁,还是兀自喃喃低语。
“雾绕,这里距离青丘还有多远?”淳璟扭头望向雾绕,又问。
“还有一半路程,但消耗的时间恐怕会是我们前面消耗的三倍。”雾绕轻轻叹了一口气,慢慢道,“狐十七是子修长老的贴身护卫,我们前面已经见识了子修长老的结界,也该知道狐十七是多么难对付的人。”
“所以,这个子修长老是坏人咯!他反对姐姐去青丘!”淳璟叫道。
“嘘!”洛迦渊扭头瞪了淳璟一眼,示意他噤声,莫要打扰了苏小梧休息。
“非也。”雾绕说,“我们碰上的结界虽然凶险,但到底有惊无险。子修长老恐怕是耐不住琉毓长老的缠磨,才会出手,进而提醒我们。”
“子修长老跟琉毓长老是师兄妹,他对任何事都可以处之泰然,唯独对琉毓长老,子修长老是有求必应。”雾绕接着说,“琉毓长老对血缘看得很重,所以一直反对主人接殿下回青丘。因为殿下经过几次转世,这次还是寄居在一个平凡人身上,更让他们不能接受。”
“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了。”淳璟低着头喃喃道。
“再小心也无济于事。”雾绕叹了一口气,“危险无处不在。”
第三百一十章:治病偏方
洛迦渊半闭着眼睛,拧紧了眉头,雾绕的话在他心底激起了不小的一圈儿波澜,他习武多年,可以说在九州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可到了这里,他确确实实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
洛迦渊想起了月光下的狐十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狐十七看起来很悠哉地站在那里,好像把身上所有的破绽都暴露在外了,但实际上,他的每一处破绽都与另外一处破绽融合交汇,成了最严密的防御,若是有人贸然进攻,必然吃定了苦头。
他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招式,而他知道,这才是习武的精髓。
洛迦渊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拎起月泠身边的剑,脚步轻点,飞身落在月光披洒的山头上。
淳璟拧着脖子看着巨大月亮下的洛迦渊,他的每一招每一式都很流畅,很轻松,好像它天生就该那样舞出来的一样。
但只有洛迦渊自己知道,他的每一次出剑都调动了身体的每一个关节,将它们融合在一起,虽然辛苦,但防御和攻击都可以算是无懈可击了。
淳璟看着他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从没见洛迦渊出过手,今日一见,着实比月泠还要厉害。但比其他来,就差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
他眯着眼睛咧嘴笑了笑,手掌猛地一拍地面,整个人翻飞而起,朝着月亮飞去。他要好好讨教一下洛迦渊的身法,因为洛迦渊和慕容辛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可是他们的招式却并不相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结构模式。
苏小梧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三天拂晓时分。
巨大的太阳从山后升起来,炙热的白光打下来,山坡上的花支楞着叶片、花瓣绽放开来。俏生生,明艳艳,每一片花瓣上都带着昨夜的露水,露珠反射的光晃得人的眼睛一片模糊,瀑布下的溪水依旧清冽,没有一点儿血色,只有沿岸的白石头还泛着鲜艳的红色,不时溢出一点血丝来。
慕容辛白的笛声将这山谷衬得更加清幽,青鸟停在慕容辛白肩上不时叫上一两声。流水潺潺,鸟语花香,真的有点儿世外桃源的样子。
苏小梧双手交叠在胸前,双眸放空,望着头顶水洗一般的碧蓝色天空。
小狐狸优雅地走到苏小梧身边,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轻轻一跃跳到苏小梧身上,歪着头蹭了蹭她的衣襟。
苏小梧没有动,慢慢闭上眼睛,回想起昏睡时梦见的一切。
人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总能回想起许多早已被忘记的事情。那些事情并非真正被遗忘,而是被一些杂乱无序的事情掩盖。就像被几米深的灰尘掩盖了行迹的桌子,虽然看不见,但它确实不曾消失。
苏小梧恍然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在沦为小乞丐之前的日子,那时她叫苏水灵,住在苏府,跟所有人住在一起,父亲,母亲,苏水玉。每个年幼的孩子都是贪心的,他们都渴望得到父母全部的爱,苏家的两个孩子也是一样。
苏水灵自幼体弱,相对应的,苏氏夫妇对她的关注也就更多一些,这也就让苏水玉感到自己被忽视,被遗忘了。
孩子天性敏感,他们能感觉到许许多多大人们不说,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情绪。虽然那些大人总是自视自己公正不阿,待每个孩子都一样,但到底是有所偏差的,即便只是那么一点点儿。
孩子总能抓住那细微的差别,然后……宣泄。
苏水玉开始发脾气,摔杯子,恶作剧,她很有活力,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她抢夺苏水灵的玩具,撕碎了再还给她。她杂碎她的杯子,把她推到那些碎片上。
苏氏夫妇对苏水灵越是宠爱,苏水玉对付她的举动就越恶劣。
苏小梧闭着眼睛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一直想要记起的事情,真的记起来了,却好像都是伤痛,因为她已经记不起苏家任何一个人的脸,只记得身体上残留的疼痛。
人总是这样,温暖的、幸福的事情总容易让人遗忘,但那些痛苦的、悲伤的却是刻骨铭心的,好像就算死了,被长埋地下,那种伤痛也会跟随着灵魂,不死不灭。
有些东西总是要伴人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