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探头,吃了一惊,见那人黑剑黑袍,坐下是匹红马,但有些杂毛,并非纯色的良驹。心道:“他手上这柄黑剑,与我的很像,长天居那白骨莫不是他哥哥?如果他知道我害得白骨哥哥掉下山崖,那还得了?罪过,罪过。”
“萤鬼”一举黑剑,腾的射出一道飞火,将天上那怪鸟烤熟,讥讽道:“你们要秘诀?没想到我扮成这副模样,还敢有人自找麻烦!”
独眼扳起弩机,嗖的滑出一支利箭,直刺“萤鬼”神门。“萤鬼”用黑剑一割,嘶的撤下整件外套,向前一晃,一下便把利箭卷去,甩到河里。
萤火呆了,那人褪去黑衣,此刻穿的是一件青袍,更奇的是,与血马身上披的竟一般无二,暗叫:“不好,不好,这人想必也是那十巫将里面的人物,幸亏是个男的,若是那妖女来了,喊打喊杀,我的小命就栽了。”
独眼惊到变色,喊道:“你不是萤鬼,你是巫将!”巫将的名头,比起十几年前的神将,更加骇人。
青袍冷笑,口中念道“九阴降魔,六甲索命”。空中慢慢凝出六具幽魂,与巫姑不同的是,它们身上燃着幽红的鬼火,恐怖狰狞,如地狱阎罗,分别扑向六具明甲。
独眼拨马便跑,余下的五人被鬼手卡住咽喉,双手胡乱挥舞,竟碰不到半点鬼影。他们红眼崩裂,分明看到鬼火缠身,又无丝毫办法,直到断了气,扑通栽到河里。那水,是温的,正是一眨眼工夫,青袍便杀了五人。
萤火不敢出声,却看见那第六个鬼火,没去追赶独眼,生生朝这边扑来。他愕然,捂住脑袋,祷告鬼火快些走远,这一弯腰,反倒亮出背上的黑包。
鬼火嗖的扑来,遇到黑包周围的热气,竟哀号一声,无影无踪。萤火听见凄叫,心道:“完了,完了,这回没给阴鬼掐死,倒给火鬼缠死。火鬼啊,你和我名字都有一个火字,我不愿惹你,你怎么狠心下手。”
青袍冷冷一笑,把黑剑冲地上一插,往别处去了。风还在吹,萤火穿着无袖坎肩,两条胳膊却不觉得寒冷。他抬头,看见河里有五具明甲,两三匹马,和一只烤熟的怪鸟,舒气道:“血儿啊,你看那独眼提到‘伤成’神功,定是知道你前任主子的事情,不如我们追他一程,问个明白好不好?”
血马摇摇头,从树林里走出来,不听萤火招呼,奔到前头,蹄子一扬,竟把青袍插入地的黑剑踢断。他大笑道:“看来你的前主子叫萤鬼,这黑剑和神功,定时厉害至极。”又道:“血儿啊,如果你不是一堆骨头,定是一匹漂亮的骏马。”他却不知道,当年五星关西一战,他这条小命,有一半是血马救回的。
树林另一角,青袍对一女子道:“巫姑姐姐,几年不见,你为何要救那血族人?”巫姑一脸留恋,道:“巫罗弟弟,我们回青都,好么?”二人静默片刻,拍马消失于红树林中。
萤火牵着血马,沿独眼逃跑的方向走去,慢慢悠悠。他只是在马上时间久了,不恨习惯,真要想追上独眼,喝口茶工夫就能办到。
前面的黄沙渐渐平坦,有几分土路的样子,周围的人语声多起来,他不动声色,一处处细心观看。那些人都是红瞳,各种相貌,各种声音,他心下默道:“这里便是少伯伯讲给我的血族村落,我走了一天,总该找个地方,好好歇上一阵。”
日头西偏,烤着村口不知名的石碑,街上是些低平的房屋。他大步在路中央走着,口里哼着歌谣,那句“红山红叶赤水流”朗朗上口,他又乱想一阵,哼起“萤火萤鬼血马跑”来,一面对血马道:“血儿啊,你现在若不是披了妖女的斗篷,不知会害多少人做噩梦,这一来,我要做个好人,可就难上加难了。”
萤火看看路边,露出微笑,那独眼正坐在一户棚下,一杯一杯自斟自酌。他用鼻子嗅嗅,便知道那是大大的劣酒,连长天居的“太偏”酒都排不上。
铁蹄声响,路上的人都散到一旁,有的切切私语道:“快些闪了,八成是从前线退回的血兵,别碰伤了。”尘土呼呼打颤,飘扬起来,险些呛他打个喷嚏,那后面来的,是二百余匹上等战马,马上个个生精虎猛,明光闪闪。
萤火知趣靠边,出奇地望着长长的马队。一行明甲停在独眼前面,有个小胡子从马上跳下,走到棚内,对独眼道:“参军,巫将没有找到,只搜到把黑剑。”
独眼大喜,笑道:“我乌鬼这般运气,你快把黑剑拿来,让我看看。”他声音太大,不熟悉的人,都听他自管自叫“乌龟”,很是好笑。
小胡子谄媚一笑,唤人将那两半的黑剑拿来,毕恭毕敬道:“参军,这就是了。”
乌鬼原本满心欢喜,见到是柄断剑,推手摔在地上,骂道:“你不动动脑子,那巫将冒充萤鬼,这黑剑也必是假的,世上能砍断黑剑的东西,怕还没出世!钻回娘胎瞧瞧,看你是不是生得一副乌龟相!真假都辨不出来。”
小胡子喏喏点头,等他骂够了,和那伙骑兵一道,浩浩荡荡走远了。萤火心里一乐,默想:“真的黑剑,正在我手上,我若是将它放回长天居,乌龟,你这辈子都别想见上一面。”
他又一想:“我本来是要跟他打探萤鬼,这黑剑,怕是接近乌龟的最好办法,哈哈,不知道乌鬼的住处,和别家有什么两样。”
夕阳正好,夜鸟归巢。萤火在村子晃了一程,不急着追赶骑兵,他累了一天,正好想找户人家歇息。
路西站了一个漂亮西施,路东站了一个麻脸东施;一个沉鱼落雁,一个惨不忍睹。萤火想想,“越美的东西越可怕”,先牵马向丑女走去,问道:“姑娘,我想在你家借宿一晚,不知放不方便?”
丑妞见是一个俊美少年,笑说:“我替你铺了被窝,你进我屋里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