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如菲分数只比二类大学线高几分。她要确保被二类大学录取,就只能选择留在省内,同样是二类,本省大学录取分数线会比外省低得多。而且,根据平时了解,他判断她不会去省外,她父母也不会让她去。所以,他判定她会报考省城的大学。如此一来,对他就是个问题了:省城里最好的国立大学,分数线比他考分还要低至少30多分,要是报考这样的学校,他实在有些吃亏,再说,那所学校根本就没有他喜欢的专业。我完全想得到他内心的矛盾,早在高二上学期他就明确了自己的报考目标,并告诉过很多人。如今,这个目标唾手可得,可不得不放弃。
最后,他做出了决定。虽然事后总有些不安与遗憾,父母也有些不甘,但他还是报了省城的那所大学。这个决定他很坚决,丝毫没有接受班主任“再考虑考虑”的建议。最终,他和一个比他低20多分的同学进了这所大学同一个专业,看着比他低三十分的同学上了他喜欢的学校喜欢的专业。
亲戚们本来都很高兴。他考分那么高,分数高,意味着可以选好大学热门专业,将来当官发财的机会就高。大家没想到,他却选择了一个明显和“管人”或“管钱”无关的专业。结果表明,这个专业确如班主任所说,在国外很热,在中国日子还长着,具有明显三难特征“进门难——录取分数线高;学起来难——课程多且每门课程深度深;就业难——除了削尖脑袋考TOFEL,实在想不出太多就业门道”。虽然他口称“现在冷门不代表毕业的时候冷门”,实际上他也不喜欢这个专业,但他明白,在这所大学只有这个专业和李如菲报考专业最接近。专业接近,意味着共同语言可能增多,而共同语言增多,自然意味着情感沟通方便啊!
根据李如菲考分、个人性格、父母职业背景,他已经判定李如菲会报考哪座城市、哪所大学、哪个专业。虽然对自己的判断有些忐忑不安,但他豁出去了。他就选择了那个靠近她的大学,那个接近她的专业。
最终结果证明,这次他赌对了。参加新生军训回来后,他给她写了一封信。根据自己分析结果,他把信寄往那个学校那个专业。为了防范可能的判断错误,在这封信里,他只是放入了一张白纸,纸上只有一个大大的问号。
三天后,他收到了回信。信封上熟悉的字迹,让他的心落了下来。她的回信,也是一张白纸,白纸上是一个大大的感叹号!于是,他们重新接上了关系,恢复了通信。
他写得很勤,每次写得也很长,洋洋洒洒,呕心沥血,掏肝掏肺。她却不是有信必回,收到他两封甚至三封才回一次。不过,这不能全怪她。雅儒经常每天一封,有时甚至中午刚寄出一封信,下午又有话说,写了再寄去一封。她的回信多半只是一张信纸,大多时候甚至都没有写满。不能说应付,却着实平淡,根本没被他的热情感染。唯独有一次,收到他一封特别伤感的信后,回得多点,也不过一页半纸而已。长期如此,自然让他非常失落,日渐惶恐不安。
在那封信中,他这样写道:
“我知道你学习很辛苦,而我偏偏话又太多。虽然我每天每时每刻都盼望着你的回信,激动地读你写的每个美丽字符。但我想,你还是不要回信的好。每次你的回信都让我失落伤心,一伤心我就想喝酒,我想喝酒,可口袋里没钱。”
唯独这次,雅儒不要她回信,她却回了最长篇幅的信。她当然知道,那决非雅儒的真心话,而只是无可奈何的伤感和哀求。她只能照做,尽量写长点。
这可能给了雅儒错误的鼓励,他的来信越来越伤感灰暗。在后来的信中,他写道:
“无论我在干着什么,我总情不自禁想到你和你的名字。你的名字是如此具有魔力,我想到它都会羞涩激动到颤抖。连生活中常用的‘你’字,因为发音和你的姓接近,都能让我心跳加速。”
现在看来,那时雅儒实在不懂女生的心理。她们可以欣赏你这些缠mian悱恻的华丽文采,却绝不希望自己身边本应依靠的是如此柔弱阴郁的一个男人。女人因为天生的母爱,非常具有同情心,但绝对不会因为同情而去接受一个男人作为她人生的伴侣。女人天生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最需要的是能给他安全感的男人。一如女人们心疼弱小的儿子,却依赖成熟伟岸的丈夫。
我和如菲交好后,她告诉我,当年她真的拿雅儒很头疼。不能说她不喜欢他,但她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他好像不食人间烟火,并试图用不食人间烟火的这一面来打动她。他在每封信里,总大篇幅谈哲学谈文学谈社会谈历史,却很少生活情趣。而她只是一个期望简单稳定生活的女孩,没有那么多空灵的东西,没有雅儒所想的那么圣洁。所以,她害怕面对他,也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另外,他复杂的经历更是让她一直心有余悸。和马茹云的绯闻,和胡蓉的生死之恋,对她的追求,以及大家关于他和我的传闻,都让如菲费解:一个高中生,一个小男孩,生活和情感怎么就如此复杂呢?再加上,这些年他对她也是热热冷冷,对她的追求也是走走停停。高中时,每次在她几乎心软心动的时候,他就冒出点事情来。很多次她想,自己是不是只是他孤独时的精神寄托,他对她可能不会有什么耐心和持久度。所以她不敢接受雅儒的激情,时刻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雅儒自然想不到自己的信会有这样的效果。他日益绝望,但仍然保持每三天至少一封信的频率。他开始写诗,因为绝望的缘故,这些诗都有和他年龄不相匹配的忧伤和消沉甚至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