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这样才是我的好爸爸!”
马校长热泪盈眶,顺着呼唤,走了过去。
我们在跟前看着,却无能为力。如菲说,从她所在角度可以看到,马校长走过去时目光清澈。我也看得到,他的脚步是沉稳有力的。这说明,他终于想明白了,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他走到跟前,紧紧的抱着马茹云,大约有两分钟,他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是流泪。
“给我说说妈妈长的什么样子吧!爸。”
“她和你年轻时一样,善良漂亮。”马校长这时是那么慈爱,完全进入父亲的角色。
“那我们去找她吧!她肯定很想我们。”马茹云牵着父亲的手。
“是的,去找她,找你妈妈,我也有四十七年没有见她了,不知道她还认不认识我了。”
“她会认得的,我想这些年她一定常来看你,一定知道你模样的变化。”
“我们走吧!”马茹云回头朝我们甜甜一笑,仿若十七八岁的少女。
“同同拜托你们了!”她话音刚落,两人就扑向了悬崖。
我们飞速向上冲,内心急切地想抓住他们,虽然我们也清楚,不可能抓得住。
等我们跑到山顶,自然什么都抓不住,只能看见他们抱着坠落的身影,山下是坚硬的山石,既没有任何树木草藤可以阻挡,也没有什么山泉瀑布可以缓冲,所以给不了我们任何幻想空间,他们必定会如愿以偿,去追随他们想追随的人。
太阳已经快沉下去了,金光逐渐变暗,像暗红的血,却也依稀还有金的光泽,神秘、高贵却又有些碜人。我回头可以看见马家村被笼罩在这种凝重诡异神圣的光芒中,那老人不见了,其他人也不见,甚至连鸡犬都不见,只有我们还在山顶。
我扑通跪了下去,情不自禁,仿佛被外力所驱使,眼泪喷涌而出,却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我就这样跪着,看着如菲,她也一样,看着我,满面泪痕。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听不到声音,最后也看不到什么画面,一切如同都死去般寂静。我想起了雅儒,想起了雅同。
“我们下去吧!”如菲轻声呼唤我。
“下去?走来的路,还是他们下去的路?”我痴痴地反问她。
“傻丫头,想想雅同吧!”她语气中充满哀怜,“我们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爱做山,多好的名字啊!爱,是多么容易又多么神圣!但又有多少人知道为它可能要付出多大代价?又有多少人准备为它付出多少代价!
“你爱她?可你又为她做了多少?做过什么?”我耳边一再萦绕着马茹云凄厉的话语。
爱上一个人是容易的,说出来容易,zuo爱也容易,但为爱去做去付出就很难!马校长终于为孙悦音做了他该做的事情!雅儒也为如菲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我也是,为雅儒做了证明自己爱的一切。
现在我也理解了一个事实,爱是可以同时存在的,雅儒爱着如菲,他也在爱着我,只是法律和社会只能允许他和一个人结婚,这样他只能和他最爱的那个人结婚,只能期望和他最爱的那个人结婚。一旦他走入婚姻殿堂,他就有了新的身份,自然也有新的义务和责任,但这并不妨碍他去爱其他人,只是这种爱只能是在法律和道德范畴内的情感付出与得到,不能以毁坏婚姻为目的或代价,除非他已经不再爱自己的妻子了。他是爱我的,所以他才会那么疼爱怜惜我,才会将全部遗产赠予我,但他最爱的人不是我,是如菲,所以他无论多么爱我,也不愿意和我结婚,仍然在等待着如菲,即便如菲已经结婚,他仍然在幻想着可能的那一天,在那一天,他会和如菲一起携手走入婚姻。
他能为如菲做的事情,能为如菲付出的,都远远大于能对我的,所以,他爱如菲甚过我。而他为我所做的,为我所付出的,远远大于如菲以外其他人,所以他爱我也是仅次于如菲的。他爱我,爱如菲,都甚过爱他自己,这从即往很多事情都可以看出。所以他活得非常辛苦,却也非常幸福,尽管从不平静,也不得满足。
他爱我,却不能给我任何承诺,因为他将婚姻的承诺留给了如菲;他用婚姻的承诺等待着如菲,可如菲却一无所知地做着别人的女友、别人的妻子、别人孩子的母亲。于是他克制对我的情感,不敢接受我对他无保留的爱,甚至因此而愧疚自责;他也因此不得不更坚定捍卫守护着对如菲的情感,不断幻想,不断破灭,不断承受,也不断继续新的幻想。所以他无法安宁,内心无法平静,也不可能得到满足,甚至还不能心安理得享受片刻的欢愉。他活着就是在这样努力克制和幻想中挣扎!放任与破灭中自虐!他真的是死得其所,死得其安啊!他的死亡,是他痛苦生命的结束,死亡前的满足,是对他一生最好的回报,那一刻,正是他人生的巅峰时刻,给予他不再破灭的幻想和不再克制的放任、不再惊醒的安宁、不再自责的欢愉。
“照顾好雅同,这是我们能为他做的最后事情。”如菲似乎参透了我的想法,轻声安慰我道,“下去吧,悦悦,他们了结了,解脱了,我们还有要做的事情。”
跌跌撞撞走下山来,回到车上,我发动汽车,车灯照到远处,丛生野草茂盛无边,只是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凄惨,我们都不想说话,陷入了回忆中。我开着车,庆幸一路没有什么车,所以还好,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回到父母家中,我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如菲在一旁回答着我父母的一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