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努奇虽然是城堡的主人，却也只是跟其他贵族一样坐在房间两侧的座椅上，他抖了抖身上镶有白色毛皮边的红绒外套，略显不耐烦地说道：“肯定不会错，我的总管亲自察看过了。今天不巧下雨，路面泥泞，晚来了些罢了，不用担心。”
提问的贵族“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向被雨雾染得湿漉漉的玻璃窗户。
这时，坐在长桌顶端中间位置的贵族终于说话了：“西努奇子爵，他们是从什么方向过来？”侍立于他身旁的一名身着黑色紧身长袍的年轻男子立刻从怀中取出一张绘制在羊皮纸上的地图，一手将地图摊开在紫杉木长桌上，一手把桌上的镇纸摆放到羊皮纸的角落上压住。
城堡领主只好立起身，缓步走到地图旁边，眯着眼睛在昏暗的油灯下找到了自己城堡的位置，然后抬起肥胖的手指，点在城堡东北方向的一条道路上。
“他们会从这条路过来。”西努奇压抑着自己不满的情绪，原本他是想一人独揽这份功劳，却不知道为什么走漏了消息，贵族们蜂拥而至，而且连“他”也来了。西努奇脸颊的赘肉微微抖动了一下，似乎是从窗户缝隙里吹进的冷风刺激到了他的神经。
坐在中间位置的贵族明显是会客厅中地位最为尊贵的，他略微露出一丝厌恶的表情，西努奇的手指实在太粗大了，即使是那么轻轻一点，就覆盖了一片不小的区域。“他们是取道森林东面的石板道，还是西面的土路？”他直接问道。
“这个，”西努奇习惯性地掏出白净的手帕擦拭额头，显然他并没有把握回答这个问题，“如果是平常，应该会选择西面的土路吧，但是在雨天，也许他们会改走旁边的石子路……”
“森林东侧的石子路？”提出问题的贵族用讽刺的语调重复了一遍，“你说的也许是劫匪经常出没的圣尼尔小道吧？”
第三十四章 圣尼尔小道
西努奇的面色一下子阴沉下来，却又自知理亏不敢发作，只是暗暗攥紧了被桌面遮挡住的拳头。
听到“圣尼尔小道”这几个字，屋子里的其他贵族也都警觉起来，他们低头窃窃私语，眼睛不时在城堡主人西努奇子爵和坐在长桌一端皱起眉头的安东尼总督之间徘徊。
安东尼双手相握，十指交叉放在胸前，用发音极其清晰的语调命令道：“里昂德罗骑士。”
他身后一名披挂着全副板甲的骑士上前踏出一步，左手环抱头盔，右臂抬至胸前恭敬地行礼：“属下在此，爵爷。”
“你立刻召集二十匹骏马前往圣尼尔小道，保护西努奇大人的贵宾。”
里昂德罗响亮地应承安东尼的命令，快步离开狭小的会客厅。
屋子里的贵族们停止了谈论，他们几乎都是只身、或者带领一两名骑士来到比尔城堡，而安东尼却随随便便派出了二十名骑士出城接应，这多少让他们有些坐立不安。
“诸位不必担心城堡的守备，”安东尼脸上浮现出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脸庞上每一道皱纹都似乎给这一丝微笑增添了一份特殊的意味，“我的军队就在一英里之外候命，大人们的安全就放心地交由本督保护吧。”
这才是我们所担心的啊，贵族们在心里叫苦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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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下越大，早晨还有一些稀疏的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照耀在地面，现在却完全不见了影踪，天地间只剩下连绵的雨水肆意倾泻。
一辆马车在森林中的小路上不紧不慢地行驶，虽然石子路会带来一点颠簸，但比起泥泞的土路，车夫还是更倾向于选择这条道路。马车的前后各有几十名骑在马上的士兵，他们在沉重的锁甲外面披上了黑色的布袍，多少可以挡住雨水，但是由于雨越下越大，这种程度的遮掩已经毫无意义，雨水完全浸透了粗布袍，渗入冰凉的锁甲间隙，一直透进单薄的衬衣。士兵们只能一边抱怨这鬼差事，一边催促着马夫尽快赶路。
但是事与愿违，一直在平稳前进的马车突然向一侧倾斜，觉察到不妥的马车夫急忙拉紧缰绳，把马车停住。
一名士兵不情愿地从马背上跃下，随手把手中的三叉枪挂在战马专配的托架上。
“怎么回事？”士兵皱着眉头向同样是刚刚离开驾座的马夫问道，虽然马夫的身份比士兵更加低微，但由于这辆马车装配了遮雨沿，他的身上基本还是干燥的，这点让这名士兵很不痛快。
马夫伏下身子看了一眼，回答道：“好像是这里的石子路铺得太松，右边的车轮把路面压垮了，现在正嵌在泥土里面，不太好办啊。”
这名士兵受城堡领主派遣，率领自己的小队前来护卫马车，虽然也是第一类虚拟人，但是作为小队长，经验还算丰富，思维也比自己的部下更加缜密。他隐隐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对。马夫看到他没有反应，已经自己回到原来的座位上高举马鞭，想利用马匹的蛮力脱离羁绊。但是，虽然两匹马都奋力前蹬，马车也往前踉跄前进了几码，但车子依然歪歪斜斜的倒向一边，倾斜甚至更严重了。吃惊之下，马夫不敢继续，再次跳下座位，走到前方察看路面。
“奇怪，这路也太松了。”马夫骂骂咧咧地抱怨道，不要说是马车，就是他一脚踩下去都能看到明显的大坑，“是下面的泥土被水冲走了吗？”
领头的小队长并没有上马，他也半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看路面，好好的石子路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他有些纳闷：“这里离城堡还有多远？”虽然他是城堡的守卫，但很少到城堡北面办事，所以对这一带的地形并不熟悉。
马夫嘟囔着回道：“走出这片林子就能看到了。”
“什么？”稠密的雨点声隔在对话中的两人之间，而且士兵依然戴着笨重的铁质头盔，嗡嗡地根本没听清楚马夫的话。
他一边除下头盔，一边朝马夫所在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