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梓砂掉下地洞,吹亮火折子一看,周围满是森森白骨。她立刻吓出一身冷汗,下意识地想呼救,叫声到了嘴边又咽下。萧千仞应该在附近,她不能冒这个险。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点点反而更可怕,她灭了火折子一动不动地坐一会儿,眼睛适应了,才发现这个地洞延伸很广,而且顶上有很多窟窿,既能透气又能漏光。除了满地白骨外,这里其实是很好的藏身躲雨之处。
算了,横竖她谁也不想见,还不如就在这儿跟‘他们’过一夜,等天亮了再想办法出去。
向梓砂父母都是医生,所以从小胆子就大,医院的标本室停尸间少年时代没少去过,所以能很快适应这个环境,虽然不能说完全不怕,但是再怕现在也无计可施。她挑个离尸骨较远的地方整理出一片空地,蜷缩起来小憩。
夜半,即使这南方的春日来得更早,子时也同样湿冷彻骨。向梓砂极困却睡不安稳,从头到脚都冰凉。混沌之间,她想自己一定是听错了。
脚步声。
毫无疑问,是人的脚步声。
她腾地坐起来,睡意全消。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什么也来不及想,爬起来就跑。越至深处白骨越多,她不小心踢到形态各异的骨骼,身上的热量扩散,从白骨中呼啦炸开一簇簇幽绿磷火,妖异地浮在空中围住她,如同鬼魅。她条件反射地抬胳膊护住头脸站定,就慢了这么一息,右手腕就被什么冰冷的东西钳住,硬拉下来。她睁眼看去,一张丑陋的女人脸孔映着幽绿的磷光,阴森可怖!
向梓砂吓得连叫都忘了,背后寒毛直立。磷火一簇簇熄灭,女人的脸孔被孔洞中透出的光打亮半边,没有像惊悚电影中那样消失。
女人的嘴动了动,“你是什么人?”
女人的声音嘶哑难听,这种音色她听过,一心想置她于死地的桑婆婆就是这种音色。
“我在问你话,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女人的声音冷漠严酷。向梓砂回过魂来,指着掉下来的地方回答她。
原来只是个普通妇人…向梓砂松了口气。女人看看她指的地方又打量她一遍,好像突然对她失去兴趣似的松手走开。向梓砂站在原地想了想,硬着头皮追上去。
稍微说几句话向梓砂就发现,其实这女人并没有她预想的那么可怕,虽然严肃冷漠,但没有为难她,对她的跟随和提问也是放任自流的态度。女人自称夜蓝,常年居住在这活人墓里,感到地道中动物骚动,四处查看,才发现了她。
活人墓…夜蓝…
原来…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按照夜萝的说法,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形容枯槁、嗓音嘶哑的女人,就该是当年教导夜萝的女官了。难怪这个地道中有规律地留有许多通光透气的孔洞,难怪这里有数不清的形状完好的骨架。
长长的地道七拐八弯不见尽头,道路两边每隔一段就凹陷进去一个小室,夜蓝带着向梓砂进入其中一间。
“这是我朋友家,一般的蛇鼠不敢进入,你可以住这里。”
“朋友?”向梓砂惊讶。夜蓝指一指门口,那边一具尸骨,还保持着面朝下伏倒的姿势。夜蓝说完就走,扔下向梓砂一个人脊背发凉地僵立在小室中间。
说‘家’…倒也能称之为家。三尺见方,没多少摆设,靠里有一张土台,大概是充当床的。要是什么都不知道,还真能当土炕住一夜,可是现在总想着外面那具尸骨是这家的主人。就跟住宾馆突然听说房间里死过人似的,没根据地心慌。向梓砂站了一会儿也累了,很别扭地坐下。她当然想走,但一来她走了也没别的去处,二来也怕触怒夜蓝,只好胡思乱想些别的,一夜没有合眼。
第二天天刚亮向梓砂就离开小室找出路去了。她已经困过了劲,反而精神抖擞,按照记忆寻找她掉下来的地方。可是这地道不知为何岔路极多,九转百折迷宫一般,她走了大半天都没走出去,反而累得筋疲力尽。好不容易前面似乎光线丰沛,到了尽头似的,她走过去一看,结果也只是一所小室。
死路…向梓砂烦躁地坐下来休息。这所小室倒与其它的不同,不仅没有枯骨,还被打扫得纤尘不染。室内正中砌了一座半人高的泥台,刻着手工笨拙却十分繁复细致的纹样,与夜族王宫常用的纹样相同。泥台上摆着新鲜的花草,供着一个玉石架台。她走过去细看,原来是供着架台上的一节哨子。
这种地方摆着玉石的台架实在很不协调,她稍一想就明白,这恐怕是夜族什么重要的东西,逃走时从皇宫中带出来结果就留在这里了吧。那为什么要连台子一起带走?
那节哨子只有人指节长,呈润泽的白色,大大小小几个孔洞都被扣在架台上,锁扣形状奇特,像是九连环的变体。她小时候常玩九连环,在这个时间地点见到了便有种恍如隔世的怀念感,一时手痒,动手拆来玩。
这五个扣反而比九连环还要复杂,不过这种游戏,即使不能完全想清楚,动手试试也总能试出来,她反正也不急,自得其乐地一点点试,果然被她一环一环取下。最后一个扣脱出,哨子发出声低低的鸣响,接着小室四角窸窸窣窣地骚动,原本藏匿着的老鼠蟑螂都逃命似的窜出门外,小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她的心跳声。
向梓砂吓了一跳,看向手里的东西。难道是因为这哨子的响声?
“你在做什么?!”
夜蓝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门口,死死地盯着她右手里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