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中保护向梓砂的亲卫房间就在她隔壁,她出门,他们自然觉察,悄悄地跟上去,一路跟到了夜族王宫。两人交换个眼色,分出一人继续跟着,一人回去禀报寒星骆。寒星骆已经歇了,隔着门听完报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们白天真的没见过?”寒星骆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没有。”亲卫回答。
他没有理由担心,据他所知向梓砂是逍遥宫里连号都排不上的小角色,不会跟一宫之主有什么瓜葛,而萧千仞也确实没有传出过定亲之类的事,他们白天同处一室都没有相认,表示他们不仅没有瓜葛,而且很可能还敌对。现在她去要不是找夜族王宫有事,要不就该是去找茬的,真打斗起来,那个亲卫应该也有能力把她带回庆南城内。按理说,他没有理由担心的。
寒星骆皱眉。可是这种不安感是什么?
忽然间那女子美丽的侧脸闪过,那时的红衣映得她光彩照人。萧砂……
寒星骆掀开被单裹衣外走,杀气涌动。不管她以前怎么回事,现在她是他的未婚妻了!其他什么人都休想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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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比意识更清楚地记得她的一切,她的气味、她的呼吸、她的体温…那么今天在王宫大殿中的也是她吗?她动作时手腕上的玉石冰凉地擦过他的皮肤,同样的玉石,他左手上也有一串,她还没意识到,他却终于凭此确定这美好的真实。萧千仞用尽全身力气,压住猛地起身抱住她锁住她的冲动。
呼吸声有异。他熟悉这种不均匀的呼吸声。她哭是很少出声音的,如果不是这样安静的环境和他现在敏锐得吓人的耳朵,他都不会发觉。她哭了?这样一想他下意识地睁开眼睛,但是不用看他也能精确地伸手捧住她脸盘,拇指自然地拭去一道湿润。
“怎么了?”他声音莫名微哑,“不哭…梓砂不哭…”
那一瞬美好的旧时光从尘封的记忆里漏出来,她几乎要就这么扑过去抱住他,做回他无法无天恣意妄为的小砂子。可是她不能。他的眼睛,还需要何月眠来治…于是她咬得下唇几乎出血,像拽下自己的皮肉一样疼痛地拉开他的手掌,断然起身跑开。
此生,第二次,她忍着剥皮拆骨一般的痛,从至爱身边逃离。
“梓砂?!”萧千仞立刻站起来追,但是他目力下降,在夜间视物更加困难,这又不是他熟悉的环境,他要费好大劲才能辨别出她一闪而过的身影。达生被惊动出来看,只见清俊消瘦的萧宫主一身白衣随夜风和步子摇晃,曲折追寻的身影几乎如同一缕幽魂。
“主上?!”达生吓得赶紧追上去,这个人什么都看不见还跑这么快是不要命了吗?!
“梓砂来了!”萧千仞大吼,“快追!”
梓砂?达生惊愕得顿住脚步,但看萧千仞的样子也不敢耽搁,半信半疑地往一个方向追。萧千仞没比达生慢多少,一路靠他来时对地形的记忆和本能在躲避障碍,好几次都是擦着边儿躲过,光看着都心惊胆战。有暗卫出来拦他,他脚步不停听风辨向,全都用飞刀逼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但他终究还是越落越远。最后他眼前灰蒙蒙一片什么也都看不见,只能靠气味和脚下泥土的质感判断,这是在林子边了。
“梓砂!梓砂!”他撕心裂肺地喊,林子里乱根盘结,他立刻被绊倒,雪白衣衫染了尘。她就站在他五步开外,看着他倒下,心痛欲死,眼泪在风中顺着眼角画成晶莹的线。萧千仞!做回你轻功傲世群雄仰慕的逍遥宫主吧!我是个只会扰乱你命盘的异数,怎么舍得打扰你…那么好,那么宽容的你…
她咬着牙跑走,迎面却看到火光。
“向梓砂!”是寒星骆!
“向姑娘——向姑娘——”那个方向又来了很多人,是寒星骆的亲卫和庆南府衙的衙役!与逍遥宫的人恰好两面逼近!
不要!不想见!谁也不想见!尤其是寒星骆!为什么…为什么都要来逼她!
向梓砂心如乱麻,也不管方向了,总之是往远离火光和王宫的方向跑,恨不得这样跑到筋疲力尽然后睡死过去。渐渐地人声不闻,她已经离开微湿的林间泥地而踏上了稍硬的路面。这路凹凸不平,而且,有种说不出的脆弱感。天光昏暗她没看清,脚下一绊,急停时右脚用力一大,竟踏碎小片地面,整个人从地洞中掉下去!她肩背着地摔得剧痛,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手下硌了根硬硬的棍子,空气也隐隐有种腐朽感。
这是什么地方…?地下岩洞?
她从身上摸出火折子,吹亮一看。
无尽的黑暗不知道延伸了多远,只有她手中这一点摇摇欲坠的火光,而火光照亮的尺许空间中,目之所能见,除了颜色不明的土石,尽是惨白横陈、却形状异常完好的一具具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