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杀死那个公子，老鸨他们很快就发现了，吵嚷着要把她送去官府，好一阵闹腾。萧千仞那时恰好在，就顺手帮了她。闹出人命这种事无论责任在谁对生意总是不好的。老鸨当然乐意扔掉个烫手山芋。萧千仞就带她回了逍遥宫。
“主上带我回来、给我自由、教我武功，代价是我也要为逍遥宫做事。我在那些龙蛇混杂的地方待得久了，别的也不会什么，只是在察言观色、打听消息上有些心得，就如此了。”
达生说完。向梓砂心里却在盘算着，达生十五岁时是九年前，萧千仞十九岁。十九岁的他在青楼还能干什么，总不会是路过抬头一眼看到了就拔刀相助。
她眉梢一跳，不接话，默默地跟着达生走出去。
转过假山，不远处的凉亭里，那个温润的男子从容地坐在桌边，她虽看不清，但也能想到他俊朗的面容上沉静的表情。然后一个桃红色身影突然跳进她视野，走到男子右手边倚着石桌，与他贴得很近。她这时走得近了，能看清七八分那女子绝美倾城的笑容。
她没来由地脚步一顿。
夜萝还在纠缠，萧千仞远远听到向梓砂的脚步声，现在实在不想再跟她浪费时间，只好答应让她先见见那个能帮她进宫的人，打发她赶紧走。
“那么今夜亥时，我们约好了。”夜萝微微一笑，飘然离去。向梓砂恰好走进亭子，只这最后一句听得特别真切。
她等夜萝走远了问：“大半夜的，你们约什么事啊？”
“她非要我帮她进宫，我拒绝了，但她纠缠不休，我便让她今晚先见见百川。”
她“哦”了一声，又问：“你告诉她百川是你弟弟了？”
“没有。这件事关乎百川的仕途，绝不能让外人知道。”萧千仞说完，让达生去给萧百川发信，再回头时女孩子玩弄着桌上茶杯，心不在焉的样子。他同她说些玉溪的风俗和皇帝游江南的趣事，她只是问一句答一句的，闷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话来：“夜萝不是眼高于顶的么？怎么跟你示好起来了？”
萧千仞顿了一下，答：“我也不知道，不过，有可能是她离开逍遥宫后遇到了什么事，懂得收敛了吧。怎么了？”
向梓砂推开手边的茶杯，“没什么。她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早上，差不多就是你背着我出门的那会儿。”萧千仞眼光带笑。她却觉得莫名地烦闷。这么说，他是知道自己要跟达生出去，还选择和夜萝呆着了？
向梓砂挠挠头烦躁地背过身去，踢踢亭角的几棵杂草。萧千仞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忽然低低地笑了。
“笑什么？”她转身扬眉。
“嗯…”萧千仞装模作样地蹙眉思索了一下，“太漂亮的女人不好，不易掌控。你这样就刚刚好。而且她脾气特别不好，我不喜欢…”
向梓砂直接恼羞成怒，扑上去掐他。萧千仞忍不住笑出来，把她的挣扎打闹全数收进怀里，像是一只大鸟用温柔的翅膀拥住雏鸟以平复它的躁动。
“你不要担心，我说了等你，就一定全心全意地等你。”萧千仞垂下眼望她泛红的脸色。
等她。他求婚而她拒绝的那天晚上，他就说了等她。
她不知道对于萧千仞来说，成亲是怎样的一件事。古代男人三妻四妾，也许成亲就跟买衣服一样，只是喜欢了就占有的过程。可是对她来说，那是结婚啊，她才二十三岁，就要结一场不能离的婚？而且有可能是结一场要面对合法婚外恋的婚？她不想成为一个等待别人挑选、高兴了施舍一些宠爱不高兴了就不闻不问的备用项。她不能接受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所以她不要。
她以为他会愤然离去，或者心灰意冷，或者兴头过去随手舍弃。
可他只是低沉地叹一句“是我操之过急了”，然后拉开被子把她裹住，连被子带人一起拥着，用低而温和的话慢慢哄她睡着。
那时她就清楚地听到他说，“你对情缘婚姻之事防备太深，我不该催你的。你不要急，也不要怕，慢慢来，我等你。”
她不闹腾了，把头窝进他颈窝里。现已初秋，她的脸颊微凉，贴在他温热的皮肤上，那温度暖得恰到好处。
萧千仞还带着笑，把怀里人抱紧一点，揉着她的手掌说，“现在不吃醋了？”
她弯着唇角，学着达生的样子极其冷艳地哼了一声。
-------------------------------------------------------------------------------是夜，亥时。
萧百川一身青色布衣，极其低调地进了逍遥宫。片刻后一个背负双刀的红衣女子踏入落英院大门，守门人在萧千仞的示意下放行。
那个红衣女子仿佛知道萧百川在哪里一样，不用寻找就来到他身边。
“都甩掉了吗？”萧百川问。
“嗯，赵豫派来监视的人都还在茶馆外。我用轻功绕路过来的，应该没有被发现。”
她答得严肃认真，萧百川忍不住，笑眯眯地捏捏她脸颊，“小珊真乖！”
那女孩子顿时炸毛，打开萧百川的手皱着眉怒道：“师兄！什么时候了你又玩！”
萧千仞在萧百川说“真乖”的时候就转过身来，在女孩子喊那一声“师兄”时开始仔细打量她。
这女孩子身材娇小，但是肌骨匀称，明显是练过武的。她长了一张娃娃脸，大眼睛小脸盘，生气的表情也小孩儿似的十分可爱。奇特的是她背上的双刀，刀柄较长而刀身弯似月牙，红木裹银的刀鞘上刻着繁复的兽头、云纹，极其华丽，是中原少见的兵器，倒像是北方游牧一族常用的马刀。
萧百川逗了她一阵后，放她去屋外守着。萧千仞等她出去了问，“你什么时候多了个师妹？”
“师父新收的徒弟，让我照看一阵子，暂时是我的护卫。”萧百川无所谓地答。他没压声音，显然是不避外面的人。萧千仞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他。
萧百川被他看得心虚，赶紧转移话题：“不是说让我见什么夜族小公主么？人呢？”
萧千仞甩给他一个‘这次先饶了你’的眼神，派人去叫夜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