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坠失重、骤停的冲击,土石砸落的巨响,碎石偶尔砸在身上,她缩在他怀里,晕头转向,全然不知外面是怎样的混乱。
火山活动会引起震级不高的地震。这是地质课的基本知识。现在有了感性的认识,只想说一句,真XXX背啊…
好久之后,她不知第几次失去意识又醒过来时,周围终于安静了。她茫然地动一动,身上的手臂立刻将她搂得更紧,又轻轻松开一些。
“梓砂?你醒了?”
“萧千仞…我们在哪…”她坐起来,目之所及都是像瞎了一样的一片黑暗。
“地陷了,我们掉进了地洞。”他亮起火折子,“你有没有哪里疼?”
向梓砂试着动动,右手和腿上的伤都简单处理过了,后背的伤似乎是麻木了,只有一点钝钝的疼,不影响活动。
“那我们要找找出路了,”他支撑着她站起来,“你的伤要尽快处理,我掉下来时发现地下似乎有很大的空间,我们四处走走,总有出路的。”
果然是有很大的空间。似乎半山腰以下的地面都只是薄薄一层,内部都是相互连通的洞穴。难怪小规模的地震也会有大面积地陷了。
火山活动刚刚结束,地下是十分温暖的。走了一阵却越觉得清凉。萧千仞凝神细听,有水声。二人循着水声过去,转出一个小室,别有一番洞天。
一条十来丈宽的地下河道,水流平静地流淌,不知何起何往。河道两边有宽阔的平台可供行走。
“这是…”
萧千仞拨开一片青苔,下面的凹凸显现出来,纹路已模糊不清,但不像是天然的卵石。
“这是人工修的,河道。”向梓砂轻声,“这平台,原本是堤岸。”
“怎么会…什么人会将河道修在地下?”
“原来如此…”她扶着岩壁坐下,“这里原本,是地上的城吧。”
这样一句,萧千仞立刻就明白了。
这曾经是一条地上河,有人依河而居,修筑了堤岸。然后,像今天一样的事更剧烈地发生了,于是城市被掩埋,河道这里没有压实,岩土垒起了穹顶,便有了这样的空间,也才有了他们的死里逃生。
萧千仞挨着她坐下,把她从冰冷的岩壁旁拉过来靠着自己,“小砂子,我真是好奇,你的师父是怎样的人,会把你教成这样。你不知道当朝皇帝名讳,却懂得制作机簧,你不知道雪域和西荒,却能看出这里的历史。”
她极轻地笑了一瞬,“我懂的事还多着呢,只是可惜不懂医术,只好靠你了…”
“什么?”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抬手抓住他衣襟,“萧千仞…我后背好疼…好疼…”
萧千仞觉得心像被人突然打了一棍似的。他只看到她腿上和手臂有伤!原来背上还有伤吗?!
他扳过来一看,一条狰狞的伤口从后心一直裂到后颈,大半个后背已经被血染透。他极轻柔地剥开粘在伤口上的衣服,手下的女孩子疼得战栗却一声也没吭。就着火折子的微光,也能看出伤口已经严重地红肿起来了,边缘还有撕裂的痕迹。她后背受伤,没有及时清理,后来走动又把伤口拉开了,现在已经发炎,伤口又碎,即使愈合,也会留下一道疤。
“萧千仞…我会不会死呀?”
“不会!”他让她趴在地上给她清洗伤口,“你别动,别说话,会有点疼,你忍不住,就叫出来。”
“不会吗?可是我好像流了很多血,而且刚才伤口没有包扎一定感染了…说不定会得破伤风…”
“让你别说话!”他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声。
饶是他这么沉静的人,也真的动了气。这个女人,背上有伤,为什么不早说!她伤口感染失血很多他看不出来吗?把自己分析的必死无疑吓唬谁呢!不逞强就那么难吗!在他面前脆弱,就那么难吗?
他恼火着,下手就重,她终于没了声音。垂眼一看,女孩子咬着自己手背倔强地忍耐着,呼吸都颤抖了,嘴角却还保持着脆弱的弧度。
于是他兵败如山倒,长长地叹息一声,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伤口是深,也有些发炎,但是没伤到筋骨。疼是会疼一些,可能会留个疤,我们出去以后找个好大夫治疗,再修养一段就没事了。”他宽大的袖袍拂过她脸畔,很舒服的微凉。
“你不要怕,我在这里。你什么都不要担心。”
女孩子呼吸渐匀,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流水潺潺,地下无边的黑暗里只有这一处小小火光,遗世独立;万籁俱寂,向梓砂有点恍惚,背上的刺痛好像停止了,时间,好像也一起停止了,仿佛世间只剩他们两人相互陪伴,同这不息的水流一起地老天荒似的。
萧千仞处理好她的伤,伸手试她额头的温度。果然是有些发烧,马上就会觉得冷了吧。
他脱下外袍把她包好,然后连人带衣地抱在怀里。她正觉得冷,忽然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地就钻进去,十分顺手地抓住他前襟。他失笑,怎么像猫一样,往人胸口暖处钻。
“萧千仞…”
“嗯?”
“真好…我遇到的是你,真好…”
她做起梦来,梦里光怪陆离,魏飞很生气地在说什么,她听不见,然后地上开了个洞,她不停地往下掉,觉得自己好像要摔死了,突然萧千仞出现在她旁边跟她一起往下掉。萧千仞笑得很温柔,她听到他说了什么,再转头看看,自己原来在温暖的被窝里,不过做了场噩梦。她安下心来,又倒头睡去。
萧千仞说完那句“我在”,怀里的人很快就静下来了,呼吸匀长,沉沉睡去。她微凉的鼻息扑在他胸膛上,如同阳春三月的暖风。萧千仞下巴抵着她头顶,唇角上扬,俊朗的眉眼间尽是化不开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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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向梓砂被渴醒,迷蒙间哑着嗓子问了一句“现在几点了”。
“嗯?几点?”萧千仞笑,“小砂子,你在梦里赌钱么?”
她立刻就清醒了。好险,下一句就是空调关小点了…
“背后还疼不疼?”萧千仞松开她一点,试试她额头,嗯,烧已经退了些。
她乖乖的摇头,又觉得有点晕,便钻回他颈窝里。他低低的笑响在耳边,她默默翻个白眼。
这,真的,只是因为她失血过多,头晕了…
又睡不着,又不想动,就窝在他怀里说话,手里无聊地扯着他的衣襟。萧千仞博闻广识得令她惊讶,从北方的天气说到了南方的收成,西边率直彪悍的民风,东方繁复的礼节。
“萧千仞,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年多少岁?”
“嗯?问这个干什么?”
“我担心,你其实已经很老了,只是因为练武功又保养的好,所以看着年轻。”
他噎了半天,顺过气来,默默地答一句“二十八”。
她得逞似的笑,笑着笑着,注意被什么吸引去了。
“萧千仞,”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衣襟散开后露出的胸膛,“你这纹身…我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