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秦雨青一人在乐山别院了,她乌发再维持悠然自得的姿态,膝盖也不稳了,一下跪坐在地,双手撑着地,对着地上的蕙兰和夏建兰痛哭:“一官他刚才是来回忆他和我在乐山别院照顾雨虹的那段日子的,你们都看到了,是吗?可他对我怎么可以如此轻松地欺骗?似乎乐山别院与他毫无关联。曾经你们都看到了,他就在这里,乐山别院,为我做了那么多事,无微不至。可因他,我妹妹雨虹自尽。你们都看到了啊,他与我断不了,断不了……”
这里保存着我与一官的喜怒哀乐,可刚刚被他狠心地伤了一番,我不能总在这里呆着,免得睹物思人。也离开吧。
秦雨青不知该走向何处,就沿着西边的亭子一直走,走到了晓梦亭:晓梦亭居然修好了?而且休得如原样。是否意味着我的梦可以实现了?我的什么梦呢?各种报复?还是一官?明俨?友姑?郑经?如果只允许有一个梦成真,那就是我的儿子郑经叫我一声“娘”。
可心里的那点念想还在,无法磨灭,让她跳起了舞。就在晓梦亭内,她面对宽广平坦的闰竹园,抽出随身携带的长丝巾——那是特地为了跳浣纱舞而准备的。她双手兰花指捏着透明的丝巾,一上一下,一左一右地浣洗,半蹲着,站起,旋转,左手轻柔地让丝巾飞舞,右手悠然地让丝巾飘扬,腰身随之而动。每个姿势都练了不知多少遍,只希望心里的那个人能偶然经过看到。青丝碧裳伴她起舞。浣纱完了,该晾起来,她一脚抬起。
整个舞蹈找不出一丝缺陷,除了她脸上的幽思,应该是妩媚动人的笑容才对。可她不知,还沉浸在舞中,幻想着那个人在观看。
连头顶的亭盖破碎的声音也未听到。危险已然降临,整个晓梦亭摇摇欲坠,可她还在为那个人而舞。千钧一发之际,有人飞奔过来,搂着她的腰出来,躲过了这次夺命之灾。晓梦亭轰然倒塌,秦雨青从梦中愕然惊醒。
“秦夫人,你没有手惊吓吧?”救她的人问。
秦雨青看,此人是施琅,回答他:“没有。刚才谢谢施将军了,否则我就要葬于晓梦亭之下了。”
“秦夫人,这亭子差点夺去你的性命,施某是否该向老爷和大少爷报告一声?”施琅问。
秦雨青在心惊肉跳中,也无法静心思考,就说:“我会和大少爷说让他好好谢谢你。”
“救人一命那个,举手之劳,秦夫人不必言谢。施某今日刚从东边去,见过大少爷,想着从西边出来,正好遇见晓梦亭的异样。这才救了秦夫人,也算是施某的荣幸吧。”施琅说话间有点君子风度,只是他不太敢直视秦雨青。
“施将军,虽然你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一名之恩。这份恩德,我永生不忘。”秦雨青双手摆放腰前,微笑向他弯腰行礼。
秦雨青感觉施琅对自己一直隐藏着爱慕之意,从初次相见时就如此:虽他已有妻室,但爱慕之心,俗人难免。可这爱慕只能深藏,不可表露,他做到了。在这点上,也算是君子了。
秦雨青还不知,施琅已知道她的不齿行径,却依然无怨无悔地爱着她。
施琅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呆呆地看着秦雨青离开的背影:秦夫人,你的舞姿,轻盈幽美,美不胜收,如你此人一般。整段舞,我都看到了,从头到尾。可你却未发现我,这就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吗?你在忧虑谁呢?那么伤神。是你的夫君,还是你的家公?虽无耻,但你在我心中,却总与美丽二字不可分。若不是晓梦亭即塌,我不忍打扰你。晓梦亭,就是庄周一梦吧?
“天降仙容,地赐娉婷,以身侍父子。肮脏如尔,德从何处寻?然吾仍爱之。”施琅只有念着他得不到回报的真心,无奈笑笑,离开晓梦亭。
第二百八十八章智斗郑恩庆
秦雨青在权标堂的自己房里,还在心惊胆颤:刚才是九死一生啊。晓梦亭又塌了,我的梦再一次随之破碎了。
秦雨青呆傻地坐了很久,出去换口气,外面的竹林吹醒了她:不对,刚才晓梦亭的倒塌不是个意外。自从东边的山居亭和西边的晓梦亭在惊蛰天被雷公击碎,郑家的人就以为这两座亭子不祥,所以才被雷公击碎。从此,除了我和友姑之外,没人去。郑世渡没能修好山居亭,而晓梦亭却修好了。修好它的人是,是郑恩庆!他知道只有我会去那里,他是想让我死!他果然已经不疯了,却从不出席家宴,一直装疯。他这么恨我,恨得想让我死,想必是因为以前那些淫诗艳画,让他颜面尽失吧?可郑恩庆想致我于死地,也太大胆了吧。如果我就这样被他害死在晓梦亭,明俨肯定查得出原因,凶手。郑恩庆也不想想,到时明俨会怎么报复他。兄弟相残,旁人得利,这是大夫人想看到的吧?如果明俨对郑恩庆动手,无论致残致死,那明俨不但没有安生日子过,连现在得到的一切也难保。夫人,你真把借刀杀人这一招用到了极点。如果如你所愿,到时郑恩庆替你死,明俨替你背下罪名,没人会怀疑你。也难怪,郑恩庆一向被人视为胆小懦弱,如今竟敢动杀人之心,原来是夫人在为他撑腰啊。那我就让夫人你的这把刀变钝了,派不上用场。不过可惜了晓梦亭,又碎了。
秦雨青已想好了玉石俱焚:郑恩庆,看你的名声还经得起几次脏水?
权标堂大厅内,秦雨青把晓梦亭倒塌一事告诉了郑明俨,现在的郑明俨虽与她有隔阂,但感情不灭:“雨青,你当时就在里面?”
“我以为我喜爱的晓梦亭修好了,我的梦就会成真,就在里面转了一圈。没想到这新建的晓梦亭还不如茅屋坚固,一下倒塌成了转头废墟。我幸得路过的施琅将军相救,才逃过这要命的一劫。”秦雨青叙述。
郑明俨还处在恐惧中:要是雨青就这样没了该怎么办?虽然她对我冷淡,可我哪里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