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刀麒麟”见一个极为清俊灵秀的少年忽然闯来，本已觉得碍眼，待见他神情间似与司寇锦鱼甚为熟络，更是陡生杀意。身后一名大汉一眼认出楚染风，俯身低声道：“门主，这小子便是楚莫尘的儿子，御玄派的少掌门，半个多月前跟屠副门主交过手的就是他！”唐裔眉梢微微一扬，眯起了眼，冷冷注视着楚染风，尚未动作，忽见从街东慌慌张张跑来一名手下，惊魂未定的喘息道：“启禀门主，大事不好，屠副门主受了重伤！”
唐裔一惊，皱眉道：“如何受的伤？”
那手下道：“适才副门主好好走在街上，突然一个红衣女人蹿了上来，二话不说扬手就是一匕首，将副门主整张右脸上的皮肉连同耳朵一齐削了下去，副门主疼得满地打滚，还不知这会儿怎样了。”
唐裔沉吟道：“红衣女人？长什么样子？截住她没有？”
那手下支吾道：“她——她身法太快，我们——”
唐裔“哼”了一声，冷冷道：“都是些废物！”狠瞪了楚染风一眼，带领手下匆匆而去。
楚染风在对面听得清楚，知道必是阮红罗气不过屠世及伤了自己，临走出手报复，心中暗暗好笑，向锦鱼和碧瞳道：“走，我们瞧瞧热闹去！”
司寇锦鱼面色惨白，低声道：“楚大哥，不要去了，我……我头有些疼，想回去睡一下。”
碧瞳亦面有怯色，道：“血淋淋的，有什么好看？再说，你瞧天阴得很，怕是快要下雨了。”
楚染风当然并不是想去看热闹。他记得阮红罗适才说过，这一伙人常常鬼鬼祟祟偷上紫豪山暗中窥探御玄派的动静，是以急于将他们的来头弄个明白，有心让锦鱼、碧瞳先行回去，可是转念一想，这些黑衣人十成有九是欲图不轨，谁知他们暗地里有没有布下什么圈套等着自己上钩，二女武功低微，倘若路上生出什么变故，实在是老大的麻烦，况且眼看天色骤阴，看来不久便有大雨将至，反正这些人是赖在了这里，想要打探消息也不必急在一时。想到这里他耸一耸肩，道：“好吧，我们回去。”
碧瞳不知阮红罗是谁，对这个动不动就喜欢要人好看的蒙面女人甚是好奇，回山途中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楚染风不便解释得过于详细，一面暗自盘算该如何设法查清这批黑衣人的来路，一面哼哼哈哈随口乱答，好在碧瞳只图故事好听，纵然前后颇多矛盾，也并不较真。
一路回到御玄山院外，楚染风听听院内没有动静，道：“你们两个从侧墙直接跳进去，这个时候那里不会有人，不过手脚还是要放轻一点。”
碧瞳踮起脚来比比院墙高度，道：“染风哥哥，你们的围墙修得这么矮，如果有坏人也这样随便跳进去岂不糟糕？”
楚染风道：“哪家门派不是这样，再高的墙头也有人飞得上去，这院墙不过是个摆设，防君子不防小人的。”
碧瞳“嘻嘻”笑道：“咦，君子还需要防么？”
楚染风一笑：“快进去吧！你总是有话说，你瞧锦鱼多安静！”碧瞳咯咯而笑，拉着司寇锦鱼转到院侧，轻轻跃入院内。
司寇锦鱼这一路上恍恍惚惚，不论楚染风和碧瞳说笑得如何热闹，她只是独自出神，不发一言。回到竹室不到一盏茶的工夫，果然轰隆隆一波闷雷从天边滚来，紧接着大雨如泼，倾盆而至。司寇锦鱼坐在窗边呆望着重重雨幕，雨水溅了一身也毫不知觉。
碧瞳奔过来将窗子关上，迟疑道：“锦鱼姐姐，你怎么了？在镇上我就觉得你怪怪的，你有心事么？”
司寇锦鱼闻若未闻，又将窗子轻轻推开，喃喃道：“好大的雨，楚大哥今晚还会不会来？”话音未落，楚染风推门而入，微笑道：“我不来，你们晚饭啃桌子么？”只见他倒提着一把油伞，浑身上下湿了大半，雨水顺着发丝衣角滴成了一条线，手中盛着晚饭的竹篮却丝毫未被雨水打湿。
司寇锦鱼一惊：“楚大哥，你这样要生病的！”忙起身赶上前来替他擦拭头上身上的雨水。
楚染风笑笑，随手将竹篮递给碧瞳，道：“不用擦了，擦了外边，里面还是湿的，你们快用饭吧，我得回去换换衣服，今天不陪你们聊天了。”说着提伞欲走。
司寇锦鱼心知这也许便是二人此生最后一次见面，情急之下一把将他衣袖抓住，道：“楚大哥！”
楚染风一怔：“怎么了？”
司寇锦鱼望着他，满心凄苦，柔肠百结却有语难言，眼角泪水一脉一脉飞快流下。
楚染风与碧瞳面面相觑，可是见她神情凄绝，谁也不敢强问。
过了半晌，司寇锦鱼勉强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只红木长箫，轻轻道：“我吹只曲子给你们听，好不好？”
楚染风微笑道：“原来你还会吹箫？”
碧瞳拍手道：“是啊！来紫豪山之前，锦鱼姐姐常常吹给我听的。”
司寇锦鱼默默不语，红箫倚唇，一缕清音缓缓溢出，缠缠绕绕，凄泠似水。她心痛如有万般撕扯，惨然心道：“这是不是，就是一颗心魂飞魄散的声音？”
次日清早碧瞳醒来时，司寇锦鱼早已不见了踪影，桌上一纸素笺，只有寥寥两行小字，“今此一别，后会无期”。
碧瞳自幼无伴，自从离家之后每日与司寇锦鱼同玩同睡形影不离，如今见她陡然离去，抽抽搭搭直哭个不停，定要下山去找她回来。楚染风见笺上重重叠叠的泪痕将字迹晕染得斑驳不堪，不禁喟然轻叹，道：“罢了，她既然要偷偷的走，就一定有她非走不可的理由，何苦去寻她呢？”
第四十二章恶鬼缠身
天上乌云翻滚，大雨如豪，哗啦啦直如瓢泼盆倾，直下到傍晚时分还丝毫不见要停歇的意思，天地间万里昏蒙，其暗如暮。
午饭过后，御玄诸少侠聚在敞厅中下棋闲聊，楚染风默坐一角与白羽飞对局。他心中盘算着事情，棋盘上自然便常常走神，不过半个时辰已连输三盘。
白羽飞怏怏将棋盘一推，道：“大师兄，你根本就没在用心思嘛，连自己是黑子白子也不记得，动不动就杀自己的子，我赢了也没劲！”
楚染风一笑：“你不是常常都想赢我，今天让你过足了瘾，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