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接过箱子，冲黑子扬一扬，却发现这里面还很有些分量：“这里面装的什么？分量还不清呢！黑哥，您瞧着，说不定咱到时候还能弄点儿余钱花花！”
转身他又对黑影里的人道：“你小子年纪不大，手艺倒是蛮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孙飞。”这人轻声回答。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使得他原本就很紧凑的五官更加布满阴影，愈发让人辨识不清，但是从他行动举止，说话语气可以看出，这人就是在码头上跟随打手稀牙的孙飞。
果然，孙飞顿了一下又略带点自豪地说：“这算啥，小意思了，想当初我和我大哥稀牙干的买卖，那才叫大手笔！”
“瞅瞅，这胳膊上的伤，就是让雷子开枪给打的……看清没？……直接开了个洞！”孙飞嘴上吹吹牛皮还觉得不带劲儿，捋起衣袖又摆狠似的给二位看他受过伤的胳膊。“干咱这一行的，就是刀口上舔血的营生，这还小意思，也就家常便饭罢了！”
黑子蹲在旁边并不搭理，只顾把烟抽完，又将烟头放进脚底下踩熄了，这才起身道：“行了，咱们把东西收拾收拾赶快走！牛皮留着以后再吹吧！省的一会儿那些蠢猪回过神来，咱们不好脱身。”
其余两人点点头，推起地上的自行车又收拾好箱子，三人这才一转身，向巷子深处跑去，转眼之间，几个人影便消失在了黑影里。
夜空之上，明镜高悬，淞北区洪家大院内，皎洁的月光倾洒在假山树木之上，亭台楼阁中间，远远看来，这些什物宛若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院西一间偏房的房门虚掩。室内灯光不甚明亮，只几点烛光影影绰绰。
室内放有几张桌椅，四五个立柜，柜脚上的油漆大都已经掉的差不多。房屋东角摆放着一只平板木床，两名男子面对面和衣而卧，悠闲地抽着大烟。
两管烟枪相对，火光明灭处，靠床左侧一人便从满嘴黄黑的大牙缝中吐出一道一道白色烟雾出来，任其在屋子上空弥散开去。
这人正是稀牙。
他对面那人是上海第一大帮“洪帮”门下一个头目，名叫王万春，因为办事利落，鬼点子多，手段又老辣，所以人送外号“王有招”，稀牙现在进入洪帮，也正是此人在从中张罗。
此时的稀牙，双目微闭，口中正在深一口浅一口地吞云吐雾，虽然表面上看的消停，其实内心里却是忧虑重重。
“嘘——”
稀牙吐出一口烟。脑海里面又浮现出几天前和王有招见面的情形。
“这是那个人的照片，你先看一下，收好！紫罗堂的常玉清说了，只要你把这个人杀了，随便再找个乘客的箱子塞进去，便保你万事大吉！至于份钱这方面吗，我自然会帮你。‘杀人’和‘交份钱’，这是入洪帮的两道门槛，事成之后，上面自然会给你分钱做大头，你好自为之吧！……”
眼下，这常堂主钦点的人自己已经把他在轮船靠岸后就杀了，不过这份钱的事，还有一定困难。孙飞他们这段时间也就一直在码头上蹲点，用自己惯使得的调包伎俩，盗窃往来客商的物品，这才有刚才假装撞车调包一幕。而且孙飞频频得手，再有今天晚上这一票，入会的份前似乎就可以马上摆在自己眼前了。
只是这种出汗出力又低声下气的营生，只能暂且糊口罢了，也绝非是稀牙想干的买卖——他一个王有招凭什么踩在老子头上吆五喝六的！球本事他妈没有，关键时候还不是自己在外面给他们拼命！
想到这个稀牙心里又开始滴血似的疼起来。
“唉——”
稀牙越想越恨，牙齿也咬的咯嘣直响，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喏，叹什么气呀？”
王有招眯缝着眼往起探了下身子，一脸欲飘欲仙的瞅了一眼稀牙。
“没啥，心里烦……”
“嘿嘿——，你就安心了享受去吧，有我给你安排，你只管放心！”
王有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软绵绵的用手一指稀牙：“明天你只管去交钱就行了。”
“哈哈，是啊，是啊，还是我想的多了……”稀牙嘴里连连附和，脸上表情却早已僵硬，斜着眼睛瞟了一眼烂泥一般的王有招，心里面感悟到：“交你老母！就你这熊样，交了钱让我们外面儿杀人卖力去，却让你在这里逍遥快活？……”
第十五章关系暧昧
淞北区，静安路上，三辆黑色的小轿车正在夜色中鱼贯而行，中间一辆车的前排座位，在驾驶室灯光照射下，现出靠背上面几个黑色阴影。田中隆吉坐在副驾驶的位置，眼睛俯视，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一块儿玉佩，若有所思。
这块儿玉佩是刚才他揪住那人衣领的时候不小心扯下来的，很明显那人当时还没有发觉。
诡异的笑了一下，田中隆吉将玉佩收进口袋内。
车厢内的气氛有些沉闷。
“山本先生，您的胳膊……”田中隆吉向后一扭头，突然问这么一句：“需不需要先去我的私人医生那里看一下？”
“不用麻烦田中司令了，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我的助手会处理的。”
田中点头不再说话，进而又将目光转向川岛芳子：“芳子小姐，你们此行到上海，不知行程如何安排？我也好提前做好准备！”
川岛芳子此时正靠窗倚着，静静观看窗外景色，听他如此一问，转过头来浅浅笑道：“提前准备倒是没有必要，我们此次来上海，还有几件重要事情要做，办完这些事情我们就会立刻返回北平，因此不会在此逗留太长时间，不过田中司令的一番好意我们心领了！”
“公事而已嘛，挤点时间出来应该还是可以的，两位远道而来，我可不能不尽地主之谊啊！这样吧，静安路上就有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口味倒是不错，而且这家店的老板史密斯又是我的一位朋友，到时候哦就安排一下，请两位一块儿过去品尝品尝……芳子小姐，请您一定不要拒绝！”他说完诚恳的点一下头，也不顾何本大作的一再推辞，转身对旁边的司机吩咐道：“小野多吉，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明天就去和史密斯先生联系一下！”
“是！田中司令！”司机点头领命。
汽车在一个路口处放慢了速度，拐一个弯，便转进九州旅馆的大门内，这是静安路一家比较大的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