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昭匆匆穿过庭院,身影略显急切,进了厅门,瞧见鹿希甄,几步上前握住她手,神色复杂,有担忧,更有几分难以言说的忐忑,开口便道:“希甄,出事了,郁霆烜他……他托人带话,约你明日中午在贤义楼见面,我觉着这事儿透着蹊跷,可又不敢擅自作主,这不,赶忙来寻你。”声音压得低低的,似生怕隔墙有耳,目光紧紧锁在鹿希甄脸上,观察她反应。
鹿希甄闻言,心头猛地一震,像是平静湖面被投进巨石,泛起层层涟漪,往昔与郁霆烜那段婚约纠葛瞬间涌上心头,那些年少懵懂时的相处、后来因志向不合的分道扬镳,以及如今郁家与晏家在乱世中的明争暗斗,皆如走马灯在脑海闪现。她下意识攥紧衣角,沉思片刻,咬着下唇,抬眸道:“他这般突兀相约,定是有所图谋,可我若不去,怕是会错过探知郁家虚实的良机,如今晏家与郁家局势紧绷,一丝风吹草动都关乎大局。”目光透着毅然,乱世之中,她不再是深闺娇弱女子,而是历经风雨、能权衡利弊的当家主母,即便面对旧识复杂邀约,亦有直面勇气。
鹿昭急得跺脚,“希甄,那郁霆烜心思深沉,万一他设下陷阱,你可如何是好?这太危险了,要不咱回了他,或者告知晏大帅,让他拿主意?”双手紧紧拉着鹿希甄胳膊,试图劝阻,满脸焦急,额间沁出细密汗珠,她知晓郁家手段狠辣,此番约见,恐藏祸心,怎能眼睁睁看着鹿希甄涉险。
鹿希甄轻轻拍了拍鹿昭的手,以示安抚,神色镇定下来,“昭儿,别怕,我不会莽撞行事,我打算让宋铨陪同前往,宋铨武艺高强、心思缜密,有他在侧,能护我周全,再者,晏家在北平城耳目众多,贤义楼周边届时也可提前布置些人手,以防万一。”她语速平缓,字句却透着周密考量,在这险局之中,寻出一条看似可行之路,既不放弃探听郁家动静机会,又力求自保,平衡于果敢与谨慎间。
说罢,鹿希甄唤来侍从,吩咐去请宋铨,不多时,宋铨大步赶来,身着一袭灰布长袍,身形矫健,神色沉稳,目光透着精悍,行礼后问道:“夫人,唤我何事?”鹿希甄将约见之事简略告知,宋铨眉头一皱,旋即抱拳道:“夫人放心,属下定当拼死护您安全,郁霆烜若敢轻举妄动,我定叫他有来无回。”语气铿锵,满是军人铁血担当,双手握拳,似已做好浴血奋战准备,那挺直脊梁,便是守护鹿希甄最坚实壁垒。
安排好宋铨,鹿希甄又寻来柳云时与鹿黎,于书房内,将此事和盘托出,柳云时一听,瞪大双眼,满脸惊惶:“希甄姐,这怎么行,郁家狼子野心,贤义楼怕是龙潭虎穴,你不能去呀!”说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素日与鹿希甄亲如姐妹,一想到可能面临危险,心如刀绞,拉着鹿希甄手,死活不肯松开。
鹿黎亦是小脸涨红,挥舞着小拳头,“姐夫要是知道了,肯定不许你去,郁霆烜坏透了,说不定正憋着坏呢,咱别理他!”稚嫩声音透着愤怒与不甘,在他单纯世界里,晏家便是正义,郁家是反派,怎愿鹿希甄涉险与“坏人”碰面。
鹿希甄蹲下身,平视鹿黎眼睛,柔声道:“小黎,姐姐知道你担心我,可这事儿关乎晏家与北平城安稳,姐姐不能退缩,你要乖乖的,在家等我回来,我定会平安无事。”而后起身,看向柳云时,握住她双肩,“云时,你别慌,我不会有事的,宋铨陪着我,还有诸多安排,你且在府里,帮我照看好军需事务,若前线物资有差池,可就麻烦了。”她目光诚挚,言语恳切,试图安抚二人情绪,传递信心,于柔弱外表下,绽出坚韧内里,在乱世漩涡中,坚守自己使命担当,不因危险却步。
柳云时抽泣着点头,“希甄姐,你千万小心,我等你回来,军需这边,我会盯紧的。”鹿黎也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姐姐,你一定要快点回来。”
待安抚好他们,鹿希甄回房,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中自己,神色凝重,手指轻轻划过面庞,似在整理思绪,又似在给自己打气。明日这场会面,恰似一场未知胜负的博弈,筹码是自身安危与晏家未来,她必须步步为营、小心应对,不能有丝毫差错。挑选了一件素色暗纹旗袍,低调不失典雅,又将一把小巧手枪藏于袖间,那是晏润林特意为她挑选、教她使用之物,此刻,成了关键时刻保命依仗,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明日赴会,揭开郁霆烜此番邀约背后谜团,于乱世权谋棋局中,落下关键一子。
贤义楼,地处北平城繁华街巷,雕梁画栋,往昔是文人墨客、达官显贵雅聚之地,如今在乱世风雨侵蚀下,虽繁华依旧,却暗藏几分诡谲。次日中午,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鹿希甄与宋铨乘车缓缓而至,宋铨提前下了车,目光如隼,警惕扫视四周,确认无异样后,才打开车门,护着鹿希甄走进贤义楼。
楼内,宾客满堂,喧闹声此起彼伏,小二迎上来,满脸堆笑:“夫人,楼上雅间请,郁公子已等候多时了。”鹿希甄微微颔首,提步上楼,裙摆轻摇,身姿优雅,却暗藏戒备,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刃上,小心翼翼。雅间门口,宋铨示意鹿希甄稍等,自己先进去查看,见屋内只有郁霆烜一人,且并无明显异样,才侧身让鹿希甄入内。
郁霆烜起身,一袭墨色长衫,衬得身形修长,面容英俊,却透着几分憔悴,往昔意气风发被阴霾笼罩,目光复杂望向鹿希甄,拱手道:“希甄,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声音带着几分喟叹,几分不甘,似对往昔怀念,又对如今局面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