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这古老而沉重的枷锁,在这乱世之中,不合时宜地套上了他的脖颈。他与鹿希甄的情谊,一路磕磕绊绊走来,历经生死考验,在枪林弹雨与阴谋算计间,好不容易才寻得彼此珍视的真心,如今,却横生出这般变故。晏润林深知,家族婚约背后,牵扯的是盘根错节的家族利益、长辈期许,绝非轻易能挣脱之物,可让他割舍与鹿希甄的感情,又比剜心还痛。
“周伯英,此事切不可外传,尤其是甄儿,绝不能让她知晓,徒增烦恼。”晏润林转身,神色冷峻,目光如刀,直直盯向周伯英,声音虽低沉,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每一个字都仿若裹挟着冰霜,在这暖春时节,让屋内温度骤降。周伯英垂首,诺诺应下,他跟随晏润林多年,自是知晓此事棘手,也明白主仆之间,有些秘密,需深埋心底,成为不能言说的沉重。
待周伯英退下,晏润林长舒一口气,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试图抚平那突突跳动的青筋,片刻后,他重新坐回案前,铺开信纸,蘸墨挥毫,写下指令,随后唤来单昱。“单昱,你速去查探郁家底细,尤其是郁霆烜,此番盘尼西林走私一事,我料想他定脱不了干系,事无巨细,都要如实回报。”他目光灼灼,透着军人办案时的果敢与敏锐,将信纸递与单昱,那纸上墨渍未干,恰似他此刻急切的心绪,亟待揭开郁家背后隐藏的罪恶黑幕。
陆军部,此时仿若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表面平静下暗潮涌动,备战氛围浓烈得近乎黏稠。士兵们穿梭如织,脚步声、操练声、武器碰撞声交织,奏响紧张备战乐章。鹿希甄身着利落工装,发丝束于脑后,眼神专注,正忙碌于文件整理、情报汇总,纤细手指在纸张间快速翻阅,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奋笔疾书,全然沉浸于工作之中,试图用忙碌驱散心底莫名的不安。
夜幕低垂,星辰隐匿,忙碌一天的喧嚣渐渐沉寂,只剩值夜士兵偶尔的踱步声。晏润林望着窗外沉沉夜色,想着家中那纸婚约,满心纠结无奈,终是长叹一声,留宿在了陆军部。那简陋床铺,硬邦邦硌着脊梁,可身体的不适,远不及心头愁绪沉重,他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鹿希甄的笑颜、婚约上冰冷字句,一夜无眠。
而在晏家公馆,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细碎光影,鹿希甄悠悠转醒,简单洗漱后,便欲如往常那般前往陆军部。刚走到门口,却被管家拦住去路。“鹿小姐,将军吩咐了,您今日不许去陆军部。”管家神色恭敬,可话语却如一道高墙,生硬地挡在鹿希甄面前,让她愣在当场,满心疑惑瞬间转为焦急与委屈。
“为何?管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润林他怎么突然……”鹿希甄连珠炮般发问,眼神中满是不解与担忧,试图从管家脸上寻得答案,可管家只是摇头,缄口不言,恪守晏润林指令。鹿希甄无奈,只能折回公馆,心似被猫抓挠,坐立不安,往昔晏润林从未这般无端阻拦,她隐隐觉得,定是有什么大事瞒着自己,可又无从知晓,焦虑在心底疯狂蔓延。
正烦闷时,鹿黎蹦跳着走来,脸上洋溢着少年的朝气,见鹿希甄愁眉不展,不禁歪头问道:“姐姐,你怎么啦?愁眉苦脸的,像朵被霜打了的花。”他声音清脆,带着孩童特有的天真,试图用俏皮话逗乐姐姐。鹿希甄勉强挤出一丝笑,揉了揉鹿黎的头发,“姐姐没事,就是今日不能去陆军部,心里有些闷罢了。”
鹿黎眼珠一转,拉着鹿希甄的手撒娇道:“姐姐,既然不去陆军部,那你给我做饭呗,好久没吃你做的饭菜了,可馋坏我了。”边说边晃着鹿希甄的手,那模样像极了讨要糖果的孩子,眼神里满是期待。鹿希甄被他这么一闹,心情稍稍舒缓,点头应下:“好,姐姐给你做,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糖醋排骨、麻婆豆腐,还有那个虾仁蒸蛋!”鹿黎兴奋地报出菜名,眼睛放光,仿佛那些美味已摆在眼前,口水都快流出来了。鹿希甄笑着起身,走向厨房,系上围裙,拿起锅铲,在烟火缭绕间,试图寻得一丝慰藉,将满心愁绪暂搁一旁。
厨房中,烟火升腾,油温渐热,鹿希甄熟练地将排骨裹上面粉,放入锅中,“滋滋”声响起,油花四溅,她却似浑然不觉,眼神有些空洞,手下动作虽不停,思绪却飘远。往昔与晏润林相处点滴,在陆军部并肩作战、街头漫步、病榻前守护,走马灯般在脑海闪现,可如今,莫名被阻于陆军部之外,又不知缘由,担忧与狐疑交织,如一张无形大网,将她紧紧困于其中。
“姐姐,你是不是还在想晏大哥呀?”鹿黎不知何时走进厨房,倚在门框上,看着鹿希甄出神模样,小声问道。鹿希甄回神,手一抖,险些打翻调料盒,脸颊泛红,嗔怪道:“小孩子,别乱说,快出去,厨房油烟大。”可那泛红的脸颊,慌乱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内心真实情感,在这公馆一隅,爱意与愁绪,被厨房烟火烹煮,愈发浓郁,而晏润林处,调查郁家之路,才刚刚启程,未来变数,恰似这春日多变天气,阴晴难测,不知能否守得云开见月明,护住心中珍视之人与正义之道。
第六十九章:厨房密语与忐忑期盼
晏家后厨,烟火缭绕,热气腾腾。鹿希甄身着一袭月白碎花旗袍,外罩着素色围裙,挽起的发髻有些许发丝垂落,添了几分温婉的凌乱。她正站在灶台前,手持锅铲,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青菜,嫩绿的菜叶在热油中翻滚,发出“滋滋”的声响,清香渐渐弥漫开来。一旁的鹿黎,系着个过大的围裙,小手费力地揉着面团,小脸涨得通红,鼻尖还沾了一抹白面,模样甚是可爱,嘴里嘟囔着:“姐,这面团咋这么不听话,老粘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