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希甄与晏润林携手踏出书房,还没来得及走向宴会厅,便听见不远处的偏厅里传来晏润迅略显急切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纪亭书低沉的回应。她下意识地放缓脚步,目光投向晏润林,见他也是一脸疑惑,两人便默契地朝着声音来源悄然靠近。“纪副官,你难道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吗?这么久了,我对你的感情,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感觉不到?”晏润迅的声音透着少年人的倔强与委屈,打破了公馆原本被热闹掩盖下的微妙宁静。纪亭书的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克制,低声劝道:“二少爷,您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个副官,只愿一心追随晏家,效命于少爷和您,这儿女私情,实在是不敢奢望,也不能有啊。”“身份,身份!我最讨厌听到这个,在我眼里,你就是纪亭书,那个陪我长大,和我一起经历风雨的人,我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的差别!”晏润迅拔高了声调,情绪愈发激动。鹿希甄站在书房外的阴影处,心下暗惊,她虽知晓晏润迅与纪亭书关系亲近,却未曾料到这份情谊早已超脱了主仆情谊,化作了这般炽热的爱恋。晏润林亦是眉头紧皱,满脸复杂之色,似是对弟弟这份感情既意外又有些担忧,毕竟在这乱世之中,门第与身份犹如不可逾越的鸿沟,这样的感情一旦曝光,不知会惹来多少风波与闲言碎语。晏润林轻咳一声,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僵持,他迈步走进偏厅,神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仿佛刚刚听到的一切都未曾触动他心底分毫,只是那微微攥紧的拳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润迅,客人都在等着,你在这儿耽搁什么,还不快去宴会厅招呼着。”晏润迅像是被抓包的孩子,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他慌乱地瞥了一眼纪亭书,又看向走进来的晏润林和鹿希甄,嗫嚅着嘴唇,半晌才憋出一句:“哥,我这就去。”说罢,逃也似的快步离开,路过纪亭书时,还偷偷递去一个饱含眷恋与不甘的眼神,纪亭书则垂着头,默默站在原地,像一尊凝固的雕塑。晏润林转头看向纪亭书,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亭书,你跟我多年,做事向来稳妥,我知道感情之事难以自控,但润迅还小,你该明白如何拿捏分寸,切不可让这份情愫坏了大事,影响晏家如今的局面。”纪亭书猛地抬起头,挺直脊梁,眼中满是忠诚与坚定:“少爷放心,我定会守好本分,绝不让私人感情干扰公务,也会劝诫二少爷,让他以晏家为重。”晏润林微微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牵起鹿希甄的手,柔声道:“希甄,让你看笑话了,咱们去宴会厅吧,别误了时辰。”鹿希甄跟着晏润林走进灯火辉煌的宴会厅,厅内宾客们早已三五成群,或交谈时政要闻,或分享商业机密,衣香鬓影间弥漫着或浓或淡的香水味与酒气。晏润林一入场,众人目光便纷纷聚焦而来,有的带着谄媚逢迎,有的则是审视打量,他泰然自若,带着鹿希甄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寒暄几句,尽显主人家的风范与气度。行至一处,易靖卓正端着酒杯,与几位军政要员谈笑风生,见晏润林和鹿希甄过来,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侧身让开位置:“晏长官,鹿小姐,可算盼到你们了。听闻鹿小姐近日在军需之事上大展身手,让晏长官的军队后勤焕然一新,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晏润林微笑着回应:“易先生过奖了,希甄聪慧过人,又用心尽责,是我的得力帮手,有她在,诸多难事都迎刃而解。”易靖卓目光在两人身上游移,最后定格在鹿希甄脸上,眼里透着探究与玩味:“鹿小姐,您可知道,在晏长官心里,您的地位那是非同一般呐。晏家根基深厚,晏长官又手握重兵,多少名门闺秀盼着能入他的眼,可他独独对您青睐有加,您可得好好珍惜这缘分呐。”鹿希甄脸颊泛红,下意识地看向晏润林,后者则顺势将她的手攥得更紧,眼神中满是宠溺与认同,仿佛在向众人宣誓主权一般:“易先生所言极是,我晏润林认定的人,自会护她周全,不离不弃。”这时,一位副官匆匆走来,附在晏润林耳边低语几句,晏润林神色微变,转头对晏润迅说:“润迅,总理夫人的车快到了,你随我去门口迎接,可别失了礼数。”又看向鹿希甄,“希甄,你先在这儿稍等,我去去就回。”晏润迅虽心有不甘,刚刚被打断感情表露的郁闷还未消散,但也知晓此刻轻重,只能乖乖跟上晏润林的脚步。鹿希甄站在原地,周围的喧嚣似乎瞬间远去,她回味着刚刚晏润林那坚定的话语与深情的眼神,心底五味杂陈。在这乱世之中,能得一人如此珍视,本是幸事,可晏家复杂的背景、各方势力的虎视眈眈,又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落下,斩断这份难得的情愫。再想到晏润迅与纪亭书那无疾而终的感情,她愈发觉得命运弄人,感情在门第、权力与乱世洪流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而自己与晏润林,能否冲破重重阻碍,寻得一个安稳结局,着实是个未知数。不多时,宴会厅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晏润林兄弟二人陪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款款走来。总理夫人身着一袭深紫色旗袍,绣着金丝牡丹,贵气逼人,发髻上的翡翠簪子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她面带微笑,眼神却透着几分疏离与审视,每一步都踏出不疾不徐的威严。“诸位,今日有幸请得总理夫人拨冗莅临,实乃晏家之荣幸,大家掌声欢迎。”晏润林洪亮的声音在厅内响起,瞬间掌声雷动,宾客们纷纷弯腰行礼,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意。总理夫人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免礼,目光在厅内扫视一圈,最后落在鹿希甄身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旋即恢复了常态:“晏长官客气了,久闻晏家宴会热闹非凡,今日一见,果真是英才汇聚,想必会是个令人难忘的夜晚。”晏润林笑着应道:“夫人谬赞,还望夫人今晚尽兴,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罢,引着总理夫人走向主宾席,晏润迅紧随其后,不时偷瞄一眼总理夫人,神色紧张又兴奋。鹿希甄看着这一幕,深吸一口气,也迈步跟上,她知道,这场宴会真正的重头戏,才刚刚开场,接下来的每一言、每一行,都可能关乎晏家未来走向,关乎自己与晏润林的命运,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在这暗流涌动的名利场中,站稳脚跟,守护住那来之不易的感情与安宁。众人落定后,宴会正式开始,精致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上桌,酒香四溢,音乐悠扬。可在这看似祥和欢乐的氛围下,桌下的手脚、暗中的交易、言语的试探,一刻也未停歇。晏润林周旋于军政要员之间,巧妙应对着各种问询与拉拢,言辞间尽显智慧与谋略;鹿希甄则留意着宾客们的神色举动,偶尔与身旁女眷轻声交谈,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可能有用的信息,目光不时与晏润林交汇,传递着默契与支持。而晏润迅,虽被安排坐在离总理夫人较近的位置,却有些心不在焉,眼神总是不自觉地飘向纪亭书所在的角落,纪亭书则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佯装专注于维持宴会秩序,那隐忍克制的情愫,在热闹喧嚣中愈发显得酸涩无奈,像一首无人倾听的悲歌,低吟在这繁华宴会的角落里。随着夜色渐深,宴会临近尾声,总理夫人提出要先行告辞,晏润林赶忙起身相送,众人也纷纷离席,送至门口。待总理夫人的车影消失在夜色中,宾客们也陆续散去,晏公馆才渐渐恢复了宁静,只剩下晏家兄弟、鹿希甄、纪亭书等人站在庭院里,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或落寞、或疲惫、或坚定的剪影,仿佛在诉说着这场宴会背后未被言说的故事与命运。晏润林转身看向鹿希甄,目光中满是温柔与歉意:“希甄,今晚辛苦你了,这一番应酬下来,你也累了吧。”鹿希甄摇摇头,浅笑:“不累,只是这局势越发复杂,往后怕是还有更多麻烦事,我们得小心应对才是。”晏润迅在一旁嘟囔着:“管他什么麻烦,有哥你和希甄姐在,我才不怕呢。”晏润林瞪了他一眼:“你呀,少给我惹事就行,还有,关于纪副官的事,你给我收收心,别再胡来。”晏润迅低下头,不吭声,纪亭书则上前一步:“少爷,二少爷,时候不早了,我先去安排人收拾宴会厅。”说罢,转身快步离开。晏润林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对鹿希甄说:“走吧,我送你回会馆,这一晚,够折腾的了。”鹿希甄点点头,与晏润林并肩走出公馆,上了车,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她的思绪飘远,这一晚的所见所闻,就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泛起层层涟漪,久久难以平静,而未来的路,在这乱世迷雾中,依旧模糊不清,等待着他们去摸索、去闯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