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徐妙锦这里后,朱允炆满心怒气地回到书房,立刻召见了李景隆,欲商议攻打北平之事,他不相信,难道他倾举国之力去打朱棣,还有不赢的道理吗?
李景隆听到他欲打北平,连忙阻拦,深刻地为他分析利弊,所言之论,竟同徐妙锦的话如出一辙。
冷静想想,他才相信徐妙锦原来真的是为他着想,而他却那样误解她,当真是懊悔。
若是此话由黄子澄说出来,他或许还会疑惑,可是李景隆是他最信任的武将,又刚刚娶了灵珊,他和徐妙锦从来没有一丝瓜葛,所以他们的意见,只是不谋而合罢了。
既然两人都持有这样的态度,下午细作送来的消息也称朱棣确实是疯了,他悬了那么长时间段的心,终于放下了。
晚上,天色已黑,朱允炆还是忍不住来到徐妙锦的寝宫来探望她。虽然他嘴上不说后悔,可是心底还是因下午对她说出的那句话感到抱歉。
而她只是柔情以对,叫他对自己更加深信不疑。
从那日之后,朱允炆不再对朱棣发难,撤藩之事,也不再提及。
北平传来消息之前,朱允炆正在殿内欣赏歌舞,这支舞是徐妙锦亲自找宫中乐女舞女排练而成,曼妙舞姿叫他看得如痴如醉,侧卧在他怀中的徐妙锦,一边含笑喂着他葡萄,一边与他耳鬓厮磨,两人丝毫不在意身旁还有奴才。
她妖娆妆容,魅惑众生的模样勾得朱允炆神魂颠倒,耦臂搂住他的脖子,樱唇凑近他的耳畔,轻语几句情话,惹得他头脑发颤心发烫,情不自禁地低头去吻那烈焰红唇,可她却巧妙避开,将手中的葡萄塞进他口中。
朱允炆每日只要是有空闲时间,必定跑来同徐妙锦厮混,当初的药虽然抵挡了几次,但终究她还是没能躲过,到底还是委身于他。
这是她的命,她认了。
上次事情过后,朱允炆才略微放松警惕,闲暇之余赏舞听曲,日子才算是过得有些滋味。自从他坐上龙椅,整日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件事,便是撤藩,还未来得及品尝做皇帝的好,倒是先把做皇帝的苦都尝个遍。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醉卧温柔乡,不问烦琐事,他自然乐得清闲自在。
就在两人打情骂俏的时候,齐泰气喘吁吁地跑到殿内,也不顾舞女们还在舒展腰肢,苍老褶皱的脸上纠结着苦不堪言的神情。
朱允炆见他如此,不由得心生反感,这些腐朽老臣,整日在他耳边唠叨国家政事,一刻也不让他清闲,当真是令人讨厌。
“皇上!皇上!”齐泰扑通一声跪在龙椅前,徐妙锦识趣地从朱允炆的怀中坐起来,妖娆妩媚对他莞尔一笑:“妙锦告退。”
朱允炆的目光便紧紧跟随着她,极为不舍眷恋。
见他如此,齐泰心中极是愤懑。
徐妙锦走前,刻意将脚步放慢,她只听到了一句话:“燕王已经起兵!”
她的心顿时一颤,双手不由得紧攥成拳。一路小跑回房间,粹雪见她满头大汗,神色似是惶惶,连忙跑过来搀扶着她的手臂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遣下奴才们,关好门窗,徐妙锦连忙拉着粹雪的手,激动地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粹雪,等到了,我们等到了!”
“等到?等到什么了?”
她平静一下自己的情绪,对粹雪一字一顿道:“王爷,起兵了。”
粹雪顿时惊得瞪大眼睛,两个人兴奋地不知所措,却又必须压抑住自己内心的狂欢,她终于看到曙光了,他就要来了!
虽已过了除夕,日子却漫长得犹如这场仿佛永无止境的大雪一般,漫天飞舞的白色,让徐妙锦不由得想起第一次同朱棣见面的情境,北平的雪才是真的雪,一望无垠的银装素裹,肃穆纯洁。
想到此处,她不禁微叹一声,这时粹雪慌张跑过来,对她耳语道:“小安子刚刚传来消息,说王爷的兵马一路过关斩将,所向披靡,昨天皇上已经派李大人而为将帅,带着兵马一路北上去攻打北平。”
“什么?”她讶异道:“北平?”
粹雪蹙眉点点头。
徐妙锦在屋子里来回躲着步子思索道:“王爷如今必定是倾尽兵力一路南下,若此时攻打北平,岂不似入无人之境吗?”
“姐姐,这下可怎么办?虽说李大人会手下留情,可是此次并未同王爷正面交锋,若是他胜了,岂不是断了王爷的后路,如是败了,那么将来若真的同王爷兵戎相见,皇上又怎会派一个战败之人去迎敌?”粹雪分析得正是徐妙锦所想。
她一手拄着头,歪坐在桌旁喃喃道:“你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直至傍晚,徐妙锦才从桌旁起身来到长案旁,她提笔给李景隆修书一封,虽然此法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倒也不妨一试。
“姐姐,这个法子管用吗?”粹雪拿着信,担忧道。
“尽力一试吧,管不管用,是老天说了算。”她叹息道。
回头望望夜幕下的京师,毫无生机,阴沉烦闷。
正如前朝的奏报所言,朱棣的部队一路披荆斩棘,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他挥舞着‘靖国难,清君侧’的大旗,从北平沿路南下,直奔秦淮河。
从北平极寒之地越朝南走,天气越暖,士兵便越有气势,虽然冬日不宜作战,可对于朱棣而言却是难得的天时。
“王爷,大军已经整顿完毕,随时可以启程。”马三保走过来拱手道。
朱棣紧蹙刀眉,环视着方圆百里的房屋田舍吩咐道:“传令下去,沿途不可惊扰百姓,为了不给百姓造成惊恐,部队入城后我们不入住百姓家,更不可食百姓一米一粟,全军在郊外安营扎寨。”
“可是王爷,军粮已经不多,后边的补给恐怕一时半会还供应不上,若不在城内征粮,恐怕……”马三保担忧道。
“还需本王再说一次吗?”他厉声问道。
马三保悻悻退下,朱棣翻身跃上马背对副将道:“启程。”
数万大军浩浩荡荡继续前进,沿途因马蹄践踏而腾升起的黄色沙尘,让这恢弘的队伍显得更加刚毅。
“王爷,根据细作回禀,此次偷袭北平的将领是李景隆,虽然北平那里已经布好埋伏,可凡事不可轻率,还是小心为上。”副将在朱棣身旁低声提点道。
朱棣眉头紧锁,想了一刻后说:“有大师坐镇,倒也无妨。本王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王爷是指朵颜三卫?”
他点点头:“虽然朵颜三卫如今已经归我们所有,但是这支部队深受十七弟恩泽,不是那么容易易主的队伍啊。”
“如今我们已经得到了朵颜三卫,王爷还有何所顾虑的呢,只不过属下也不曾想过,此事竟会如此顺利,宁王爷竟然会这样支持王爷起兵。”
自从朱棣设计将朵颜三卫收归麾下,他心底始终隐隐不安,朱权是何等精明之人,他的护命王牌必定是经过特殊训练,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他用金钱所收买了呢?
还有从大宁临走前,朱权的话究竟是何深意?
“我不要爵位,不要金钱,也不要封赏,甚至朵颜三卫都能永远为四哥所用,只是我希望四哥能够对天盟誓,待你功成名就那一日,请四哥赐小弟一道免死金牌。”
朱棣正是用兵之时,且不说是道免死金牌,即便是平分天下,他也只能答应。
他又怎么会知道,为了徐妙锦,朱权殚精竭虑,甚至恨不得将她今后所有的退路都铺垫好。
或许他不了解徐妙锦,可是他了解朱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