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您找属下?”回头看了眼进来之后便紧闭了的房门,孙建明心里不由一紧,垂下眸子恭身道,不敢直视前面站着的那人。
见那人没有回应自己,不由姿态放的更低,却也不敢出声催促。
前面那人,此刻正双目端倪着墙壁上的一幅画,眉头高高挑起,嘴角也没有往日的那种淡若春风,却偏偏又能让百花齐放的笑意。
这幅画,是云言入主东宫那日便挂上去的,更是出自他的手笔。
很多次,云言都会对着这幅画看上许久,这个时候,若是有人随意打扰了他,孙建明心底一寒,反正他是不敢去做这事。
当下,眼观鼻,鼻观心,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其实,他也在奇怪,为何太子每每会对这幅画看上如此之久,偶尔他抬头看了一眼,还注意到了云言眼底竟是有着一点点留恋之情。
要说云言的画,不论画风如何,画技如何,孙建明知道的是,这幅画,定然不会是太子的鼎峰之作,然而,这东书房中,却偏生只有这一个是出自太子之手。
夹杂在这个名家名画之间,甚至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还记得,有一次下人在打扫之时,一个不仔细将那副画给弄掉了,太子笑着让那人将自个儿的右手臂砍下来……
当时那个丫头便吓傻了,她何曾看过温润如玉,待下人极好的太子会有如此的一面。
后来那个丫头如何,他不晓得了,只是知道,从那以后,太子府再也没有了那个丫头的踪影,这幅画,从那日起,也是云言亲自打扫,整理。
看了许久,留到孙建明以为云言忘了自个儿来的时候,只见云言衣袖摆了摆,从下头的紫檀木桌上执起一根束满了幼鸟绒毛的掸子,在那上头一点一点的扫拭着。
从画上最顶端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绕过画轴,然后是流连在其中某一个地方……
画上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座山,一座半山腰都被白雪覆盖了的山,山上面甚至没有一颗树,有的只是漫天的飞雪……
许久,云言放下手里的东西,后退了一步,再次看了眼那幅画,然后静静的闭上了眼睛,睁开时,又是了往日里平静的模样。
“建明。”嘴角微微上扬,云言没有转过身子,而是直接进了里头。
“是,属下在。”孙建明一愣,看着云言的背影,瞬间拔腿跟了上去,只是在经过那幅画的时候,再次看了眼。
那上头,他当真是看不出有什么名堂的,摇了摇头,心里一叹,罢了,太子殿下又几时让他们看透过呢?
坐在榻上,云言右手里的玉骨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左手指节有节奏的在一旁的扶手上打着。
乜了眼孙建明,云言笑了笑,“近日那些人可还安分?”
孙建明先是一愣,继而立马反应过来,那些人指的是谁,“他们没什么动静,除了那个柳少扬。”
“他倒是个不好弄的。”嘴角的笑容依旧,眸子里却是闪过一丝幽光,“不过,他来了倒也正好,省去了不少麻烦。”
孙建明不清楚云言要做什么,也不敢多问,只能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晓得的是,太子殿下找他前来,定然是不会只问这么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果然,沉吟了几分钟,坐在榻上那人又道:“本宫的太子妃,近日里可又做了什么?”
太子妃三个字一出,孙建明心头都是一怔,悄悄抬头去看云言的脸色,然而,除了笑容,却还是什么都没有。
沉了沉眸子,孙建明斟酌道:“殿下,太子妃近日里没有什么动作,就是去南国使节那儿的次数多了点。”
去南国使节那里的次数多了点?云言笑着收了玉骨折扇,左手抚上那凸起的玉骨,嘴角的笑容更大了。
是了,她能不去那里吗,他曾经邀请过柳少扬便直接住在太子府,虽是于情于理不合,但他云言总归还是有办法可以堵住那悠悠众口的。
只可惜,那柳少扬却是并不领情,直接随着那些使臣去了专门安排人住的驿馆。
沉吟了一会儿,云言道:“派人提点一下本宫的太子妃,还有几日就大婚了,让她省些气力,莫要再往外头去了,虽是隐秘,若真让人看到了,怕是不大好说。”
孙建明眸子一闪,然后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云言,说起来,太子殿下哪里又像是一个要迎娶太子妃的人呢?
这两个人,还真是……
“建明,你说,公主要出嫁,作为父皇的凌帝,会如何?”玉骨摩擦着下巴,感受着那玉上头让他舒服的触觉,云言的眸子微微眯起。
云言与孙建明之间的约定,知晓的人并不多,就连孙建明都只是知道里头有着他们太子殿下的算计,具体的是什么,并不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摇了摇头,孙建明眼里露出思索状,“怕是不舍吧,还有焦急怕也是有的罢?”
天底下,有哪几个父亲看到自个儿的孩子忤逆自个儿的意思,私自成亲能够释怀的。
虽说天下无情帝王家,但说到底,也是一个父亲和儿女之间的情长。
听他如此说,云言眉头挑了挑,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怕是不仅仅不舍,害怕吧,还有……
想起当初的那一幕,云言虽说心里着实不舒服,那不得不否认,若是自个儿的计划真的能够完成,这么做来,于他而言,还是划算的。
虽说,曾经的那一幕总是会伴随着那个坠落山崖的身影在自个儿的梦里出现,醒来时大汗淋漓。
“建明,凌帝那儿,这阵子怕是过得着实不好啊……”幽幽的一句叹息从云言的嘴里说出来,弄得孙建明心口都抖了一下。
他晓得,自家太子殿下虽是平日里言笑晏晏,春风十里,但若真的要说悲天悯人,那就是子虚乌有之事。
故而,在这个当下,他才是真的有些不适应起来了。
“太子殿下说的是。”不晓得如何回答,孙建明袖子摆了摆,恭声道。
哼的一声嗤笑,云言摇了摇头。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你是何时也学会了这般奉承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