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不是邱绵泽对这些宫人怜悯或是别的,只是单纯的认为,有些事儿他可以自己处理的便不必要劳烦他人。
“念大人请坐。”邱绵泽指了指旁边收拾得干净整洁的桌子,点了点头。
换意眸子一闪,也不客气,坐下看着邱绵泽开始忙活。
燃炉,洗壶,上水,洗茶,泡茶。一连贯动作下来,已经用了近有两刻钟,但期间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换意便也只是看着邱绵泽忙活,丝毫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
自己经常煮茶,换意自然知晓这茶水之间,也是如同琴人之间一般,会有心意相通的。
如此一来,这煮茶也便由一人亲手处理便好,人多了,反而不美。
直到一杯泛着氤氲水汽,色泽淡雅的茶放到换意面前,邱绵泽才开了口:“邱某知念大人也是爱茶之人,此茶也不知合不合念大人脾胃。”
换意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不由点了点头,茶叶虽不是名品,但此茶入口甘甜,又带着一丝丝苦涩,待茶水入喉,便只剩下余香在口中四溢,竟是有可从鼻尖出来之妙。
平常茶水可以煮成这个样子,换意也知恐怕是那水添了功效,却是也不想多言,只道明了自己感受便好了。
只是换意的一个点头动作,落在邱绵泽眼里却是有了不同。
在他看来,这茶算是他给换意与往日之事道歉之说,换意即是饮了此茶,便表示往日之事她不再放在心上了。
亏得换意不晓得大梁这个习俗,但实话说,换意也确实是未曾将邱绵泽那些事儿放在心上。
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便是何必如此?
即便是换意这般从北国不辞而别来到这大梁,也不能说换意清冷的性子有了改变,只能说彤微是真的入了她的心,让她有了在意。
不单说邱绵泽之事,便是这大梁所有之事,她都不想放在了心上,就如同一开始对小弦子那般。
只小弦子近日却是不知变了什么性子,居然不再怕她了,还和彤微玩在了一块儿。
说起小弦子,旁边的留兰阁里,彤微眨巴着大眼睛亮晶晶的道:“小弦子,你说刚刚念哥哥不进来是为什么?”
“方才不是听见了,被邱大人叫走了呗。”小弦子撇了撇嘴,嘀咕道。
“你说念哥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彤微眼睑一垂,突然间情绪便落了下来。
“哎呦,怎么会,念主子便是不要了谁,也不会不要微主子你啊。”小弦子一见彤微这个模样,不由吓得赶紧说话。
但小弦子可以在心里发誓,他说的绝对是真的,念主子真的是对这个小丫头宠到家了。
“念大人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多谢邱大人了。”不待邱绵泽的话说完,换意放下茶杯缓缓道。
邱绵泽嘴角动了动,把没有说完的放回到肚子里,呢喃道:“念大人若是身子不适,今后两天的事情,便交由邱某去做了罢。”
虽说他也在惊疑今日之事,原先如此说道之是缓兵之计,谁也不知道陛下竟是会让御医过来,但方儒生那般说法,他现下所剩的也只有忧虑了。
换意的身子到底如何,他确实不知,但同住一个殿里,这两日里看来,也的的确确没有那般症候。
“有劳邱大人挂怀了,念某感激不尽,但昨日之事已是让邱大人麻烦不断了,念某自觉无碍,便不敢叨扰邱大人了。”换意愣了一下,继而和煦的说道。
两人间的话没有了以往的针锋相对,不,或者说邱绵泽不再与换意针锋相对。但这般的对话,却是让他有了更加遥远的感觉。
一下子,不知为何,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过眼前的这个人,即便是两人在同一个殿里生活了那么久。
“念大人客气了,如此之事是邱某该做的。”邱绵泽想笑笑,许是脸上太久没有了表情,竟是让他感到一丝尴尬,即便那丝尴尬只有他一人知晓。
该做的?换意眉头一挑,她却不这么认为了,不过为何邱绵泽会有如此想法,她也不想去深究。
颔了颔首,换意看着那坐在自己对面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男子开了口:“无论是如何,邱大人今日解了念某的燃眉之急,念某感激不尽。”说到这儿,微微一顿,“既然邱大人也是爱茶,懂茶之人,念某这儿还有一些茶叶,稍后便让小弦子给大人送去罢。”
说完,换意将桌上的茶水再次轻抿了一口,起身道:“如此,念某告辞。”
看着那片渐渐消失在自己视野中的红色身影,邱绵泽不由苦笑了一声,是啊,自己这般开始畸形的想法,又怎么能够有奢望呢?
只是,他对他,真的要分得如此之清嘛?只是帮了他一下,便一定要感谢回去吗?
如果可以,他情愿不要,但是在明知是奢望的情况下,有了这一点东西,就算是他的一丝念想了罢。
不知道邱绵泽心里千转百回的情绪,换意一回到留兰阁便指了指红木架上的一个玉质罐子道:“小弦子,你给本官把这个送到隐梅居里去。”
“这个,这……”小弦子一惊,心里暗道这可不好,这可是陛下送来的,若真送去被陛下知晓了,念主子可就……
“让你送了便是,哪里来的如此多的想法。”换意淡淡的瞥了眼兀自在那里纠结的小弦子,“陛下怪罪下来也怪不到你那儿。”
她自然知晓这小弦子为难什么,自古御赐之物哪有做臣子的可以随意送去之说,此罪责便是可大可小。
然而她匆忙之间来到大梁,并未带什么东西,如此行事也是无奈之为,更别说她也不知道轩辕无泪为何给她送来这一罐雨前龙井。
知晓她不饮酒后,当天轩辕无泪便派人送了好几罐茶叶过来,看着这几罐茶叶,今日也算是有了它的用武之地了。
小弦子打了一个冷颤,咬了咬牙,急忙捧起架子上的那个罐子用袖子遮着跑了出去,他只求没人看到才好。
念主子说的话可还真的是一针见血,但他现下却是不敢多想了。只当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