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凤飞轻快地笑着，莫如昔想了想，摇头。
“他对那位从城门上掉下来的官员说，你呢，好好的撑住不要死，先告诉我，飞的感觉是什么？”
莫如昔的嘴角一扯，笑容溢在脸上。他的笑容林凤飞一直没有仔细看过，今夜一看，就觉得他的笑容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一闪一闪，不耀眼，却让人难以忘怀。林凤飞看着他的笑容，想着平时的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不同于暗阴的冷，不同于向天乐的慵懒，更不同于皇帝的傲然。
“问你个问题，开心快乐每一天，牙齿天天晒太阳的密诀是什么？”
莫如昔拧眉摇头。
“开心快乐每一天，牙齿天天晒太阳的密诀就是：微笑。”
莫如昔看着林凤飞，眼中一丝宠溺。这个鬼灵精怪的女子，时而忧伤得像月里的嫦娥，时而敏感的如同受伤的兔子，时面像个骂街的泼妇，时而像个大家闺秀般沉静如水。这会儿，她倒像个灵动的精灵，挥着翅膀，在自己面前舞动。
“你想见他么？”
没来由的，莫如昔说了这么一句。林凤飞脸上的微笑，如潮水般退去，她直起身子，仰头，看着夜空。
“你知道吗，人都会流眼泪。但是眼泪并不是悲伤的时候才有。眼泪分很多种，有幸福的，有悲伤的，也有无奈的。悲伤的一滴眼泪，含着的不只是一段伤心！见或者不见，都不重要。往往不见，说明，相见不如怀念。”
莫如昔的眼神一暗，眼眸出闪现一丝心疼。林凤飞当然没有漏掉他眼神中的心疼，扯着他的裙子，微笑地道：“我再讲个故事给你听，记住了啊，我说的故事，可好听了。我说了啊，讲了啊，听着啊：话说，东北有东北虎。下面？完了啊。还想听啊，那且听下回分解！”
莫如地抬手，对着她的额头，就弹了一下。林凤飞摸着额头，微笑。
“如昔，妖孽，你的眼睛很吓人，真的！就像魔鬼的眼睛！有时候我看了真的很害怕！你想啊，闭上眼睛想啊，魔鬼的眼睛！是不是很吓人？”
莫如昔到现在才明白，这个小妮子，明摆着是想给向天乐找面子！莫如昔一侧身，抬头，也望着无边无际的星空，声音飘渺得不像尘世间的声音。
“他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林凤飞干笑二声，蹭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道：“他不用说，我也知道的！妖孽，你别怪他！我的命在我看来，比什么都值钱，可在他看来，那只是我的命！说严格一点，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能够为他曲膝，我真的很感动！”
莫如昔关心的，根本就不是这个。别人不明白他，他自己明白。向天乐不管做出什么样的举动，他都不会怪他。他关心的，是她。
“你想跟他走？”
其实他想问的是，你是想跟他走，还是跟我走？可是他问不出来！莫如昔觉得，自己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有什么说什么才是自己的风格，怎么跟了这女子呆久了之后，人也变得矜持起来了？
林凤飞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的答案一直没有变过，她不知道自己要跟谁走！皇帝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许，二十一世纪的女人不应该计较这个，可是她计较！如果不计较，也不会年纪那么大了，还是处子之身。除去皇帝是她第一个男人这个事实以外，其实对他，还有一种感情，林凤飞到现在也不明白这种感情是不是爱情？不见时，相见；相见时，不如不见。一度想和他相忘于江湖，却千般不舍。与向天乐一起，她最明白不过，向天乐只会将她当成朋友，亲人，别的，什么都不会。他想带她走，只是想让她余下的日子有丝幸福，有丝欢乐。
“我的毒，无药可解？”
莫如昔点头。他没有找到解药！他回来时，想杀了寒梅，可是他知道，自己一定下不了手。这宫中，没有一个人知道，寒梅与他的故事。
林凤飞凝视着莫如昔，他一直都淡淡的，没有表情，忽然冷声道：“出来！”
林凤飞一愣，看向莫如昔身后。是他，小平子。
“娘娘！”
林凤飞奇怪地看了小平子一眼，他的脸色苍白，双眼无神，原以为他看到自己与莫如昔深更半夜在一起谈话，前来提醒自己的，现在看来，他应该是找自己有事才对。
“这么晚了，找本宫有事？”
莫如昔看了一眼小平子，也知他半夜前来，定然有事。他对林凤飞挑了挑眉毛，示意他先走，林凤飞淡然一笑，莫如昔转身离开了。林凤飞开始还觉得挺好的，这会儿便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抱着肩膀，坐在石椅上。也不知小平子哪里拿来的披风，他上前一步，披在林凤飞身上，而后恭敬地站到一边，垂首。林凤飞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本想不理会他，忽而想到，自己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小平子对自己是真心尊敬的。算了，就当还他一个人情好了。
“小平子，你找本宫有何事？直说无妨！”
小平子抬眼看着林凤飞，眸中神色有丝慌张，也有几丝犹豫。林凤飞知他定是有难事，他既是来找自己，定然是想让自己帮忙的。何以，自己开口二次，他都不回答？难道，还是自己不太可能帮得到的事么？
“不必犹豫，有什么话就说吧。”
小平子忽然跪下，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然后抬起头，坚定地道：“娘娘，若是此事帮得了奴才，奴才这一辈子，都会侍候娘娘，定然不负娘娘厚恩！”
林凤飞弯腰扶起他，淡然一笑。她不需要这么忠心的人！不是不想要，是不敢要。寒梅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怕了，她真的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只要她发现，估计都会不计一切后果毁灭的。
“你先说说。”
小平子恭敬地立在一旁，将事情娓娓道来。原来，他的父亲还在世，不知因何事得罪了寒相国，现在连带他的家人，都被关在天牢，明日一早就要处斩了。
“……娘娘，奴才爹年纪大了，他自知活不了多久，是以不在乎生死。可是奴才的弟弟何其无辜？他今年才十岁！奴才家里只有这一脉香烟，求娘娘向皇上跟寒相国请个恩典，放过奴才的弟弟！”
林凤飞想，也许她帮不上这个忙。寒相国的为人，在看到向天乐一身伤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他是清官，但不代表他不在乎女儿。为了女儿，他宁可晚节不保！这个小平子的弟弟，做的事情定然是违背了寒相国，或者寒梅的。而据寒相国处事的精明，定然也知道明日要斩的人，是小平子的家人，他们这样做，无非是想引自己出来。
“这事本宫并不一定帮得上忙。小子平，本宫只能答应你，尽力而为。”
小平子的脸色终是有了缓和，淡淡地低头，回道：“奴才也知道，只要娘娘肯帮忙，成与不成，就看天意了！奴才先谢过娘娘！天色不早了，娘娘，外面露重，还是早早安歇吧！奴才告退。”
林凤飞挥挥手，小平子最后看了林凤飞略带研究的眼神一眼，走了。
奇王府。
奇王府自从有了奇王妃之后，每天都会听到奇王的咆哮。全府上下的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咆哮只是针对王妃一个人的。所以，今天的咆哮他们也都习惯了。但他们不习惯的是，奇王居然害怕得哭了！
“你们都愣着干嘛？快点，快点！没听到她在哭么？”
奇王眼睛红红的，指挥着全府上下的奴才们。从三更天开始，九九就在喊疼，这都一夜了，她还在喊，嗓子都已经哑了。奇王扯着一个稳婆关键地问：“什么时候能生下来？她很疼！”
稳婆正在忙着，哪里有功夫搭理他？但他是王爷，稳婆不敢不回，匆匆行礼回道：“王爷请等等，第一胎不会这么容易的，何况王妃年纪大了！如果不是平日身体好，难产也说不定！请您不要再问下去了，再耽误王妃会流血过多的！”
奇王连忙将稳婆推进房里。他站在院子里，盯着产房，眼睛红红的，全是期盼。
“李九九，你听着，只要你顺利生下这个孩子，你要什么，本王都答应你！如果生不下来，你也给本王好好的活着！你要是敢有个三长二短，本王一定不会饶了你！”
奇王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九九撑过去，只能站在院子里，大声对着房里的九九喊话。他不知道九有没有听到，里面的声音顿了一刻，而后就又是九九的喊叫声。
奇王捂着脸，颓废地坐在院子里。对身后的人，丝毫未觉。
“九九身形不像是会难产的人，你放心好了。高龄产妇，这一关不好过。她应该听到了你的话，会没事的。”
奇王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转过头，就看到林凤飞关心的眼神。她略略淡笑，微微点头。奇王看到林凤飞，原本恐惧的心，也安定下来。他起身，本想行礼，林凤飞淡淡地摇头，看着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无奈：“免礼吧。我与九九之间，若有这些个俗礼，就生分了。”
奇王强扯出一抹笑，转头看着九九的产房。林凤飞静静地坐下来，吩咐身后的檀香：“你不必在此，去看看，能帮上什么忙。留点心，懂了吗？”
檀香自然知道，林凤飞是想让她看住那些个丫头们，怕她们对王妃使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檀香应了一声‘是’，向产房去了。
“她可靠吗？”
林凤飞幽幽地叹息一声，双眼闪过一丝痛苦：“不可靠，但总比你的丫头们可靠些！至少，她会念着我饶过她一命的情分上吧？”
奇王不再说话。
大家心里都明白，如果她不念着这份情，那么九九就更加凶险了。
“九九会没事的。”
林凤飞如是说。
“嗯，她不会有事。”
奇王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害怕失去九九。他抬眸，看向身旁的女人，她是何时住进了自己心里？又何时悄然离开的呢？奇王不知道，他只能确定，现在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正在为他生孩子而喊叫的那个只知道惹事的女人。对于林凤飞，他应该只有疼惜了吧？或许连疼惜也算不上，也许，现在的他，只是单纯的，将她当成自己的嫂子。
嫂子？奇王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心猛然一缩，也许现在还不行！
“你的毒？”
林凤飞不以为然的眼神，让奇王一度以为她没事了。
“不会好的。妖孽说，也许我只撑得过一年。我牵念的事情太多了，皇上现在连一面也不敢来见我。生怕我死在他面前。”
奇王脑子一热，眼眸一暗：“你想见他？”
林凤飞摇头。看向九九的产房，里面的叫喊声越来越大了。
“我得去看看。不能这样干等。”
奇王巴不得林凤飞可以进去，可是碍于她的身份，他不能要求她。也许不只这些，总之，这个念头只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并没有当成一个念头。现在林凤飞自己提出来，奇王有一刻犹豫，而后便被九九振天彻地的喊叫声压过了理智。
“也好，你，小心。”
林凤飞只淡淡地点了点头，推门进去了。奇王愣愣地看着产房的门，眼睛一眨也不眨。他看不到里面什么情况，总之林凤飞进去之后，九九的喊叫声越来越小，最后，忽然听到她大叫一声，而后就听到小孩子的叫声！
“生了！”
奇王站起身，高兴地自语，他抬头，想看看时辰，这才发现，已经半夜了！过了这么久了？他怎么觉得才一会儿？
“不对！九九！林凤飞！”
奇王奔进屋子的时候，九九和林凤飞连同孩子都不见了，产婆昏倒在地，丫头们也倒了一地，还有的连盆子也摔了。满屋子都是血腥的味道，有些难闻。奇王强自振定心神，仔细观察屋子里的一切。莫如昔不知何时也来了，冲进来看到这一切，冷声问：“她呢？”
奇王看着莫如昔，摇头。
莫如昔恨恨地瞪着屋子里的丫头们，双眼似要冒出火来：“万一她有事，我会将她们全体杀了陪葬！”
握紧双手，莫如昔返身便走。奇王跟莫如昔一样知道，是谁做了这一切，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跟着莫如昔进了宫。
中宫。
寒梅悠然的样子，一眼望去，其实很美。在奇王眼中，她向来都是嚣张跋扈的，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如此安静，淡然。有那么一瞬，奇王以为看到了初见林凤飞时的惊艳。莫如昔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他看寒梅的眼神，是冷然的，如果不是在意她此刻的身份，奇王觉得，莫如昔有上前杀了她的冲动。现在，他也怕莫如昔如此做，所以，他暗里扯了扯莫如昔的衣衫，示意他要冷静。寒梅就当没有看见他们二个一般，静静地坐着，对旁边的宫女淡笑，摆弄着刚刚染色的手指甲。
“不错吧？”
宫女含笑点头。
莫如昔深深呼吸，眸子里的厉气尽数消退，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你把她，藏到哪里了？”
寒梅略抬了头，看了一眼莫如昔，眼中一闪而过的忧伤，让奇王一愣。她看到莫如昔关心林凤飞，会心痛？这个冷血的女人，会心痛？
“你怕我，杀了她？”
莫如昔抿唇不语，只是冷冷地看着寒梅。奇王忽然觉得气氛有点古怪，按莫如昔的性格，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寒梅得了上风的。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原来的第一夫人……
奇王惊讶地望向莫如昔，再望向看着莫如昔眼都不眨的寒梅。
“你放了她，我放过你！”
寒梅高傲地站起身，眼睛还是盯着莫如昔，她轻轻地走到莫如昔身边，娇媚地一笑。倾国倾城！奇王从来不知道这个女人有这么娇媚的一面！是自己以前太不了解她了，还是从来没有注意过她？
“如果我要她死呢？”
莫如昔原本紧握的双拳，松开了。原本紧抿的唇，邪恶地扯出一抹微笑。寒梅看了他一眼，眼神闪出一丝慌乱，而后扭头，不看他的眼。奇王连退三步，这样的莫如昔，是他不了解的，也是他近不得身的。他一身诡异的功夫，盛怒中的她，近身则伤。
“如果你不怕你所在乎的，全数消失的话！我不介意她的陪葬品再多几样！”
寒梅倒退一步，差点摔倒，握住桌子边缘，盯着莫如昔的脸，恨恨地问：“就算她的心，不在你身上？”
莫如昔哼了一声，扭头，像是非常不愿意回答她这个问题。房间里可怕的安静！就在奇王以为莫如昔就一直冷言以对的时候，他充满疲惫的声音响起：“她是我最在乎的。她要什么，我都会帮她得到！同样，谁伤害了她，我会加倍的帮她讨回来！就算是你，也不例外！”
寒梅哈哈大笑！她扬起手，帅气地擦去眼泪，返身坐回座位上，寒声道：“我最后一个问题！当年，你为何没有如此待我？”
奇王觉得自己快要成了隐形人，可是他现在真的想知道，当年他们到底为了什么断情？而且断得如此让人痛心？
莫如昔似是挣扎了，他微蹙着眉头，神色几经变换，终于沉声道：“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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