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陈飞的心情,恨不得在街头发现一两个案子,好让他出出心里这口闷气。可不料,不仅没有刑事案,连一般的治安案件都没碰到,更别说期待中的流窜犯通缉犯什么的了……鬼使神差的,陈飞走进了那个霓虹灯坏了一半的“流光”夜总会。
“流光”夜总会的老板叫红山,在QY区的“娱乐界”也算赫赫有名的人。不过他的有名不是因为背景深或者生意好,恰恰相反,红山出名是因为他在这行当里属于相当异类的老实人。当然,夜总会之类的地方,不可能指望象体育场那么干净,三陪之类的肯定少不了,但红山的场子,既不搞脱衣舞,也没有摇头丸,更从未发生过逼良为娼之类的事情,所以生意一直是半死不活的。
红山本人这样老实,而周围大大小小的帮会和街上的小流氓一直没有找他的麻烦,或者起了吞并的心思,不得不说是个奇迹。
其实说起来很简单,因为红山的老妈。
红山并不姓红,甚至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姓什么。他是他老妈从大街上捡来的孩子。老妈从小就叫他小山,而认识他的人,老一点的也就叫他小山了;年轻一辈不太熟的叫声山哥,关系近一点的就叫他红山,因为这里的人都叫他老妈红姐。
红山的老妈红姐是从61年就到成都来捡破烂的,据说一家子都在三年自然灾害中饿死了,红姐,当时只有7岁还叫小红的她硬是偷偷扒上火车来到了成都。
可以想像,一个7岁的孩子在陌生的城市里独自生存是多么的艰难。而为了不再回到那个只有饥饿和恐怖回忆的家乡,小红还要坚持和试图抓住她将她送回家乡的政府工作人员捉迷藏。
在史无前例的*来临的时候,那些数年来一直坚持不懈和小红玩着猫和老鼠游戏的叔叔阿姨们,终于没有时间和精力甚至没有权力继续下去了,小红以为自己从此自由了,兀自庆祝了好几天。
然而随即,靠在街头巷尾的垃圾桶里捡破烂找东西吃,顺带在公共汽车和菜市场顺手牵羊改善生活的小红被新的当权者纳入了坏分子的行列,无奈的小红只好靠从小练就的本领继续和这些人周旋着。
也许是运气好吧,在一批又一批坏分子落网之后,无依无靠的小红居然一次也没进过公安局。可不落入法网并不见得就是安全的,在小红17岁那年,她被当时在QY区称霸的流氓头子葛老四奸污了。当小红意外的发现自己怀孕后,17岁的少女毅然用自己的土办法把肚子里的孽种打掉了,代价是从此再也不能怀孕。
*结束后,葛老四被定为“三种人”遭判刑。而小红则趁政府部门尚未完全恢复秩序的混乱机会,用自己的肉体换取了十几年来梦寐以求的成都市户口,让自己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这片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同时也毁了她唯一珍贵的贞操的城市的大街上,享受和其它人一样的阳光、和风、细雨。
后来,小红成了成都市第一批个体户,开起了私营小饭馆,就在这时,她看到了在街上流浪的大概只有七八岁的小山,仿佛看到了昨天的自己,小红很自然的收养了这个已经不知道被人贩子转了几道手,又趁警方围捕人贩子之机跑出来的男孩。随着第一次“严打”的枪声,罪大恶极的人贩子和越狱被捕的葛老四都结束了他们可耻的生命,而小红和小山则感到了彻底的自由。
由于厨艺一般,随着个体饭馆越来越多,小红的饭馆终于无法在饕餮之都保持刚开业时的红火了。正当小红位自己母子俩今后的生计发愁时,一个昔日和小红一起捡破烂的姐妹从南方那个人人都好奇的特区带回来的种种见闻给了小红新的希望。
自从被奸污后,小红意识到了自己原来还是个漂亮的女子。在流产后,她也偶尔会用自己的姿色换取一些报酬,为了生存,还有那些同样在街上流浪的小弟小妹,小红需要钱。再后来,小红就越来越习惯这种用身体为代价的交换了。而姐妹带给她的启示,最终造就了小红后来的江湖地位。她成了改革开放后成都市最早的专业鸡头,也成了成都市后来所有“红门”(色情事业)圈子里公认的大姐头。从那时起,小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成都红门的红姐。
不要说什么道德。当亲耳听到平日里道貌岸然的村长支书商量怎么分食她尸骨未寒的父母时,当那些平时她叫叔叔伯伯的村民瞪着比恶狼还绿的眼睛对着煮着她父母的肉的大锅咽口水的时候,小红就不再相信道德了。
也不要谈什么正义。当发现自己怀孕的小红找到一个平时总是无偿给她点废报纸拿去卖的医生求助时,那个一直都慈祥无比浑身散发着正义光芒的家伙,居然就在为她检查的台案上奸污了她,从那一刻开始,小红就再也不认为正义会青睐她这个一无所有的人。
更不要谈什么法律。小红对和她讲法律的人都嗤之以鼻。讲法律,真要讲法律她红姐到死在成都也只是一个“黑户”,如何能够陪几个人睡几次就拿到户口?要知道,红姐虽然没进过局子,可整个成都市区那个警察不知道小红的来历,户籍资料遗失这种烂借口也能用,没有人从中出力能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