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渐好容易将昏迷的楠儿弄到榻上去,刚想要去找个太医来看看,门外李德才和太医胡中正已经到了。
两下里一照面,俱是惊诧。
——她没事?!再看看床上昏迷的楠儿,倒也立时明白。李德才心里庆幸不已。
——他怎会带太医来!?再看看李德才面上的神情,青渐心下更加狐疑。
“胡太医是来给小主请脉的。楠儿姑娘病了?”李德才故作惊讶。
识出他的做作,青渐语带怨愤:“劳您费心,还死不了。”
胡中正怕气氛尴尬,出言圆场:“小主,可否先让臣替楠儿姑娘诊脉?”
青渐略略点头,她素信胡太医的医术与为人,看他神色也是不知此事,因放心让他诊看。
胡中正坐定,沉心细按三关,面上神色不定。再看了看青渐,尽量保持平和的语气:“小主,楠儿姑娘、大约是食物中毒,好在摄入的毒量轻微,臣开些解毒的方子也就无妨了。”
“中毒?”李德才夸张的叫起来,“这还了得?咱家务必要禀报圣上,查出个究竟。”
“李大总管又何必小题大做,横竖不过是冷宫。”青渐听他的语气十分做作,坐实了自己的猜想,冷道,“何况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转而换了柔和的语调向胡中正说,“胡太医既然来了,不妨替这里的姐妹们都看看,这里寒湿鄙陋,难免多有隐疾。”
李德才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胡中正答应着随青渐出门,走到院中,她忽停住脚步低语:“胡太医,借一步说话。”
胡中正会意,跟着她转到院角,见无人方问:“小主可是想问为何臣会贸然前来?”
“中正大人果真剔透。”
“数日前李总管曾向臣询过有关食物中毒的禁忌之类,当时还是纳闷,到今日才知是这样。”
青渐闻言伤道:“他竟是想要我死。”
“臣觉并非如此,皇上用情至深,恐是想以此回还小主的心意,也未可知。”
“无论怎样,毒是他命令下的总没错。”
“臣觉疑惑,按理皇上既有犹豫是断不会下此剧毒的,而楠儿姑娘中的剧毒,何以又安然无恙?”
青渐露出凄凉之色:“你却不了解他。他的狠毒远超出你我想象。不过他确实是悔了,才会令你来救我。幸而我见过这种毒,又懂些医道,否则此刻楠儿因我而毙命,真是罪过了。”
“臣虽未见过这毒,但晓绝非寻常,小主医术高深,臣深感佩服。敢问小主和归海氏是否有些渊源?”
心内咯噔了一下,青渐望向胡中正,仅犹豫一瞬便如实相告:“确是。”
“这就难怪,小主用了归海氏的独门内功,这二日最好莫要劳累,唯恐伤身。”
“中正大人难道……”
“家祖曾受惠于归海氏,也算是有些机缘,见识过一二才知。”胡中正解释道,怕耽误久了让李德才起疑,方回转话题,“小主说的姐妹不知有何疾?”
“跟我来。”青渐领他来到何仙君的门前,叩门。
“谁呀?”仙君应声发问,这边顺势打开门。
门开,何仙君的面容凝滞住了。青渐没料到她会这般反应,再看胡中正也是呆住的表情。
“你们……认识?”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胡中正低云,目光里少有的柔情万分。
青渐猜出几分,知自己在场二人必不得叙旧,乃笑说不放心楠儿,自退了去。
“中正。”
“君儿。”
“你,一点都没变。”
“你也是。”
“还以为今生再无相见之时。”
“既见,于愿足矣。”
真正是:相见难,见若不见心更寒,从前不过伶仃过,而今零落泪潸然。
青渐回到屋里,李德才见胡中正不在,楠儿尚未醒,悄道:“小主机敏先察,此事莫怪皇上,不若此,皇上也没有搭救小主出去的缘由。小主且再耐烦两日,复位之事非是一般。”
“劳李总管传句话,贱命一条,何足牵挂?余愿老死在冷宫中,但求圣恩允吾苟活。”
李德才闻言面色纠结,劝:“小主这是何苦?这话可是为难奴才了。”
“你只管传话,他不会为难你的。”
李德才长叹摇头不迭。一时胡中正过来,二人回去复命。李德才将原话复述,刘骆竟真未动怒,只是呆呆的坐着,半晌道声“头痛”令他二人退下。胡中正逗留不去,禀曰:“臣有事密奏。”
刘骆眼带询问之色,独留下他,胡中正将楠儿所中奇毒一事禀之。帝骇,面怍。
“恕臣多嘴,皇上与小主之间怕是误会深种了。”
“朕,竟错了。”
“臣以为并非死局,尚有转机。”
“哦?”刘骆眼里燃起一丝希冀。
“小主其实还是心有牵挂,否则大可以飘然远去。”
“牵挂?”
胡中正提醒道:“晅王。”
“唔。”刘骆自悟,手指揉着太阳穴朝他招招手,“给朕把把脉,朕头痛的很。”
“是。”
接连着几日帝称病不朝,宫人们也懒怠许多。刘诚听说养母遭人下毒,十分记挂一再哀求刘嬷嬷带自己去看看,刘嬷嬷自也担心不已,这日瞅着黄昏人烟稀少,二人偷偷溜到冷宫门外,以期一见。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这里不能随便进去。”瘸三拦下老少二人。
刘嬷嬷袖出一封银子递上:“还请行个方便。”
奈何瘸三并不动容:“看你年纪也宫中老人,不是爷不与你方便,爷怕与你方便了,爷的小命也方便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