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篝火燃尽,两人相互依偎着困倒。一时仲夏寻来,忙叫醒宁王。
“主子,醒醒。”
刘骆醒转,见青渐犹在睡梦中,忙示意他轻声,自己更是不敢动,怕惊醒了她。
“主子,府上乱成了一团,听说晋王使计骗走了免死金牌,王妃闹着要去宫中讨个说法。”
“随她去吧,和谈的事要紧,你去替我们准备行囊马匹,要快些追上大军才是。”
“属下知道有条近道,可省下近一日的路程,只是山路崎岖,恐怕郡主走不惯。”
青渐本是迷迷糊糊未曾睡深,这时已经醒过来,忙插嘴道:“不妨事,赶路要紧。”
天色挨晚时三人已进至山中,前后并无客栈,便投宿在一家农户。主人家热情的招待,因见他们衣着显贵,又得了一锭银,特特将自己舍不得吃的腌咸鱼拿出来烧了一锅。刘骆因未尝过村野菜肴,又饿了一顿,不禁食指大动。青渐看了一眼,全无胃口,扒下两口饭,反觉着胸口闷闷的,忙出去扶了墙呕了几回,却只是酸水。
“阿渐。”刘骆放下碗筷追了出去。
“没事。”青渐自抚着心口虚弱道。
那招呼他们的农妇已有四十来岁,眼力了得,因笑道:“这位娘子莫不是有了身子?家里尚有些酸梅,老身这就去拿。”
青渐听了一惊,细细回想,竟真有多日不来月事,想到自己的情形,眉间凄然、百感交集。
“你……”刘骆也惊的说不出话来,转而恨恨道,“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一旁看了多时的仲夏上前拉过青渐的手道:“郡主,得罪了。”一面替她号起脉来,须臾沉下脸疑惑道,“你中了‘噬骨丹’?”
“那是什么?”刘骆急道。
“回主子,‘噬骨丹’是毒医王老前辈研制的独门毒药,毒发时将疼痛难当,最后浑身皮肉溃破,受尽噬骨之痛,直至丧命。往往有人中了毒却熬不到最后便自行了断。”
刘骆看向青渐,眉眼里俱是焦虑与心痛:“世上怎有如此狠毒的药,那毒医王现在何处?可有解药?”
“这药本是毒医王自己用来解苗疆蛊毒——‘一线牵’的。”
“何为‘一线牵’?”青渐好奇道。
“乃取相恋之人的血,喂饲一对蛊虫,一年后双双服下,蛊虫便会自行钻入人心,寄居在内。若二人谁有异心,蛊虫便会发作,痛苦万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其中一人死去,亦不能解,唯有让其中一只蛊虫自行爬出,另一只才会跟着离开宿主。毒医王老前辈曾和一位苗疆女子相恋,双双服下‘一线牵’,不料那女子后来竟另嫁他人。毒医王因不忍见其痛苦,多年苦心研究才成了这一味药。因其药性霸道能将蛊虫逼出体内,却也是剧毒之物,毒医王服药不久便离开了人世。至于这药方是如何流传出去的,再无人知晓。”
“那便是无解了?”刘骆眼里的希冀不由黯淡下去。
“给我下药的是雀翎,她自称是‘苗疆毒罗刹’。”青渐忙道。
“居然是她!”仲夏暗暗吃惊,“不过就算是她,怕也没有解药。”
“不会的!”刘骆慌道,“一定有办法。”
仲夏面露难色道:“若然郡主身体无恙,属下还有几分把握,可眼下郡主有孕在身,受不起任何内力的冲击,如若强行逼毒,只怕会经脉逆转、毒气攻心……”
“就没有办法了?”刘骆死死抓住仲夏猛晃道,“老天不公!为什么中毒的不是我?!”
“阿骆,别这样。”青渐心下抱了必死的念头,反比刘骆镇静,劝道,“我的结局大概早就注定了,这可能是最好的了。至少,有你陪我走最后的一程。”
刘骆转身抱住她,眼中泪盈血红:“阿渐,我好恨你。你总是这么轻易就让我痛不欲生!我不准你死,不准!你听到没?给我撑下去,我一定会有办法救你的。”
青渐由他紧紧搂着,泪如泉涌:如果活着,我们也只能遥遥相望,若是死去,便是天人永隔,终究我们是不能在一起的,这便是命运。
次日清晨。
“主子,昨夜属下已命人去追踪毒罗刹的下落,亦在风媒放出了重金悬赏的消息,眼下最重要的是赶上大军,不可耽误和谈一事。”
“不行,郡主的身体经不起舟车劳顿,你先行赶去与大军会合,把圣旨交给凛冬,记住要以信差的身份前去。”
“可主子,属下不放心您和郡主。”
“这里穷乡僻壤,只是路途艰难了些,晋王的爪子应该伸不了那么长。你去传了消息再来与我们会合不迟。”
“那主子,您多保重。”
仲夏便与宁王辞别,先行一步。刘骆寻了辆小车,将青渐安顿在车上,自驾了慢慢行去。行出五十里,青渐只觉浑身疼痛万分,如刀割针刺,额上虚汗直冒。刘骆察觉,停下车来看她,知道毒已发作。但见她死咬下唇,双手揪紧了裙摆,以图克制痛楚,看在眼里痛在心头,便点了她的睡穴让她昏睡过去。
待青渐醒转来,车正行在林间,四下静谧,偶听得有鸟雀之声。她掀开车帘看去,果是树木葱郁、林草芳菲、小径幽然。
“这是何处?”青渐询问道。
刘骆见她气色比之前好些,笑答:“前面就是‘寒泉山’,阿渐,天不绝你,你有救了。”
原来在青渐昏睡之际,风媒传来了消息,说是寒泉山的寒潭可以医治百毒。刘骆抱着一线希望,依照消息的指示将车赶向寒泉山方向。
“‘寒泉山’。”青渐喃喃自语,也许她还能活下去,不,为着这个未出生的小生命,她一定要活下去!想着,她轻轻的摩挲起自己的小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