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是春季,可清晨的路径上还是能见到昨夜落下的白。原本铺着的薄薄一层白色,随着天色的明朗,正悄无声息地渗入地底。
白域王宫的后花园里早就热闹了起来,处处是花团锦簇。这里有着各种奇花异草,有些几乎是绝迹了的,其绚丽自然是不言而喻。然而这些花的美也只是陪衬而已。一个身穿粉红宫装的女子俏立于花丛前,衣袂飘飘。妙曼的身姿再配上她那张国色天香的容颜,任谁见了都会忍不住赞叹她的美。此时的她气鼓鼓的,一双美眸里盛满了怒气,从她那樱桃小嘴里飘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羽蒙,你别再纠缠我了!我说过,我的男人一定要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想和我在一起?本公主明明雪白地告诉你,痴心妄想!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过段时间我就会告诉父王,与你解除婚约!再跟着我,我就杀了你!”说罢,便径自往前走去。
说话的是大公主秦善,被人赞为“白域之花”。然而这朵白域之花却是朵玫瑰花,美丽却带着刺。一想起她从未给过自己好脸色看,羽蒙打心底升起一股无力感。
“公主,您这样,王会责怪您的。”秦善的侍女紧跟其后,满脸担忧地小声提醒着主子。
秦善斜瞥了侍女一眼,没有说话。那侍女十分清楚自己主子的脾性,连忙缩回了脖子,不敢再言。秦善不用回头也能猜到,方才羽蒙这个伪君子之所以不反驳她,任由她这样轻易离去,也只是惺惺作态,用不来多久他还会追上来。
当初战争爆发,佚天不得不御驾亲征。为了稳住羽亲王,好保证有能臣坐镇都城,这才订下了这门婚事。然而没想到,羽亲王是个福薄之人,兢兢业业十多年,眼看着前方战事就要结束了,等王回宫,他便会得到想象不到的赏赐与荣耀。可就在前夕,羽亲王突发疾病,不治而亡。没有人比秦善更明白,一旦继承爵位的亲王逝去的后果。特别是他留下的儿子还是如此不中用的纨绔子弟,这象征着羽亲王一脉的没落,即便得到了王的安慰和赏赐,但要想再重振辉煌,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身后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秦善心中冷笑。羽蒙在外的所作所为她十分清楚,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说他是都城一害也不为过。尤其是羽亲王府衰败……她是身份尊贵的白域大公主,芳名远播,又怎会甘心嫁给这样的人。再说,她就不信羽蒙会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也许,这般追求她,是因为她的身份也说不定。
既然互不喜欢,她又何必给他留面子。
“珊儿,我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我是真心喜欢你。给我个机会好吗?”羽蒙的眼里满是真诚,一身月白色长衫使他表面上看来,是一个儒雅的书生,根本不是秦善想象得那般不堪。
可是只有留心观察才能看到,那清澈的眸底却铺满了阴鹜。在父亲死后,当夜能够亲自带人将灵医家灭门来发泄怒火的他又怎会如表面上那般简单。面对羽亲王府的衰败,他明白只有牢牢抓住眼前这个女人,他们才有翻身的机会。
“真心喜欢我?”秦善“扑哧”一声便笑了,一时间笑得花枝乱颤,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她笑得起劲儿,引得身后的众宫人也偷偷笑了起来。而一旁的羽蒙陷入了尴尬的处境,他的面色仍旧保持着温和的笑,但却已有些难看了。在宫女面前,她都毫不留情面。
“秦善,你等着!他日成了我的女人,定让你做我的奴隶!”心中这样嘶吼着,脸上的表情仍旧没有任何变化,甚至讨好的意味更浓了。
秦善暗暗点头,不得不佩服这位未来的羽亲王,在这样的场面还能隐忍不发。若是给他机会成长起来,定是一代枭雄。只是……自己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从羽亲王暴毙的那天起,他便已经丧失了追求自己的资格。
“呵呵……羽蒙,谢谢你的笑话,真好笑。”秦善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本想尽快将他打发掉,却忽然瞥到不远处的一个身影。
真是巧。秦善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一时间计上心头,打定主意便开口道:“羽蒙,你不是说想让本公主给你个机会么?”她朝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我的三妹妹有一根白晶簪,当时我只看一眼便喜欢上了。只要你去帮我向她讨来,就算是给我的信物了。如何?”
羽蒙朝秦善的目光看去,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玉人素白如白,正在花径上漫步。如瀑的长发只是随意挽了几下,用几支白漓珠钗固定着,垂下的蝶状流苏在发间微微摆动,在这花园中十分应景。一身长裙只是零星绣着几只粉色蝴蝶,淡雅又不落俗套。如玉的手指轻托起一朵牡丹花,雪白的皓腕映着那娇艳的花朵,令人忍不住有股上前去揉捏的冲动。
只是当看清她的容颜时,心中不免像是从云端跌落至谷底,巨大的落差让人十分难受。醒目的紫色疤痕挂在眉边,凡是看见的人无不下意识地忽视她的眉眼。羽蒙也一样,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狰狞的疤痕,生生地将他刚才内心升起的旖旎打散掉。
要不是秦善提醒,他根本就不记得这个女子。如今看她的容貌,这才有了一丝印象。她是蓝香婷,白域三公主。
宫中的人没有不知道三公主的。因为她的丑陋,因为她的孤僻,更是因为她的废柴。
一个十六岁的女子,一丝灵力都没有,进宫三年以来一直被王禁足在后宫,极少有宫人同她说过话,也极少有宫人将她看在眼里。生为王族,长相丑陋不能修炼法术、又不受宠,谁会看得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