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雨、雨真……”阿娜尔吞了吞口水，有些艰难地发声，“我好像……我好像已经看到我们的目标了。”
“什么！？”雨真和翠儿听说，都是一怔，“在哪里？”
阿娜尔抬起纤白的手指，动作僵硬地指点着人群：“那两个人，好像是……”
然而三人凝眸去看时，那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只是一个转身便消失在街角，悄无声息一如他们的出现，宛如海上的泡沫一般消散无踪。
转弯后直行不久，又是下一个转弯——如此循环往复着，路线显得单调而且枯燥。
繁华喧闹的人群被渐渐抛在了身后，视线便跟着变得宽阔起来。不同于林家庄外巨大的柳树林，苏家宅邸附近则是一望无际的桃树。虽然已经过了桃花盛放的季节，然而仅仅是从数量上看，就足以想象得到春日里落英缤纷的醉人盛况。
“我听说，苏家老爷和小姐去世之后，这里的丫鬟仆从们就都散了呢。”
对于身边幽静而富有诗意的景色毫无留恋之意，黑白衣着的二人径直穿过了桃树林，双双驻足于苏府朱红色的大门前，却没有急着进门的意思。各怀心事地沉默了半晌，黑色的连帽斗篷中传出了属于女子的温婉语声，口吻中带着听不出是冷漠还是嘲讽的复杂情绪。
“主人死了，下人们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罢。”一旁的白色衣袍包裹之下的，则是一名男子，接口回答的语调同样古井无波，“人，都是为自己而活的。”
闻言，黑衣的女子却是抬起衣袖，掩唇轻轻地笑了：“那么夕颜，当初我死之后的这么多年，你又真的是只为自己而活的么？……你的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我到现在都不敢完完全全地肯定呢。爱你，还真是危险。”
“自然是为自己。”夕颜回答得淡漠，“我并不爱你。”
“呵呵……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违心的话。”对方竟是毫不在意，鸦墨色的衣袖之下探出的素手衬在一片浓黑之中，益发显得苍白瘦弱。然而就是这样一只看似无力的手，竟将那厚重的大门轻而易举地推了开来！
“苏家……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苏玉姬终于又回来了！”除下了头上用来隐蔽容颜的黑色衣帽，玉姬向来柔和的目光中也禁不住带起了一丝近乎为疯狂的喜悦，“夕颜，你又何必如此一直将我拒之门外呢……这么多年，你明明是忘不了我的吧？我虽然被哥哥封印在林雪洢的身体里保存灵体，却可以透过林雪洢的眼睛看清一切！何况，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火’了，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止我们了！”
夕颜并没有立刻回答，然而再开口时，语调中却已然藏着一丝刻意的拒绝：“可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已经有了妻子。而且……”
“我可以派人放出消息，就说当今皇帝的爱子夕颜殿下已经战死沙场，再也无法回去了！夕颜，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了。”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夕颜，玉姬的眼中甚至透着孩童般的欢喜，仿佛是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布偶玩具，“何况我已经吩咐了玄玑阁中的白衣女侍去为我们筹备婚礼……而我，将是你唯一的妻子！”
俊丽的薄唇微抿，夕颜并没有出言反驳，眉心却是越锁越紧。眼前的玉姬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安排的一切里，他却越来越感到迷茫和不确定。她不肯听他把话讲完，事实上他是真的想问——而且，你真的是从前那个让我魂牵梦萦了无数个日夜的玉姬吗？
诚然，他们都无法回去，无法再成为过去的自己。然而当最初的一点本心成为了如今不顾一切的执念，他真的不敢保证他们的未来是否真的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圆满，又或者，是新一次撕心裂肺的痛苦的开端。
不，或者更确切地来说，此刻的他，已经分不清眼前人究竟是玉姬……
还是林雪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