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过天地宗亲后,两名红衣小婢缓缓走来,手中拖着金盘,上面放着两只盛满美酒的酒盏——合欢酒。阿娜尔和夕颜各自拿起一只酒盏,先各饮了一小口,然后送到了对方的唇边。阿娜尔迟疑了一下,低头轻啜了一口杯中的酒,而自己杯中的酒也汩汩流入了对方的咽喉。
司仪祝诵完毕,将杯上的红线解下,分别系到新郎新娘的手腕上,象征着两人从此永不分离。众人一起发出道贺的声音,声音震动天宇。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阿娜尔舒了口气,低下头来——
那只握着她的手,已然被一根细细的红绳所代替。
果然……这辈子要被拴在一起了么?但真是可笑啊……仅仅是根红绳而已,便已轻易决定了他们一生的命运。
南方的天气是不同于北方的,虽然不会特别炎热,但也是比较温暖的。凤翥郡便坐落在那里——那是一个没有冬天,也没有寒冷的城市。
精致的香炉里燃着瑞脑,馥郁的香气四散而出,充斥了整个房间。竹帘被仔细地卷起,窗外的美人蕉颜色碧绿,再远处,便可看到林家庄大片大片的柳林。叶儿十分随意地坐在窗台上,蓝色的衣裙下,赤裸的小脚竟如玉一般光洁白皙,漫不经心地来回荡着。
来到林家庄已经有几个月了,可是那个神秘的阁主却一直不肯接见她,甚至连玄玑阁的大门都不允许她进入,若痕也只得将她安置在一个院子里,偶尔来看她,陪她聊天。面上那道深深的伤痕也已经完全愈合了,不再隐隐作痛,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那道浅褐色疤痕的存在,但闲时想起来,心中也是一阵愤怒与苦涩——她不是不想忘记,而是她无论如何也做不到,每日里最痛苦的时候便是坐在镜前梳妆的时候——她实在是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那道疤痕,永远地封杀了她做为一名女子全部的骄傲。
“怎么光着脚啊?不怕着凉么?快些把鞋子穿上……至少也该穿上袜子啊。”不知什么时候,那个青色的身影已然来到了她的身边,口吻里透着关切和一丝无奈。
“不想穿。”叶儿撅着嘴不去看他,依然荡着那双小脚。但是忽然间她就觉得身体轻了,渐渐离开了原来的位置——若痕横抱起她,往床边走去。叶儿急了,挣扎起来:“喂喂喂!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别动!”若痕把叶儿放到床上,竟亲自为她穿上了罗袜,“真是个不听话的孩子。”
叶儿愣了一下,忽然“嗤”地笑了起来:“你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呀,你也是个孩子!”
“嗯……但我是个听话的孩子,跟眼前这个调皮的丫头可不一样。”若痕说着,淡淡地微笑起来,那样明亮而温暖的笑容,宛如春日里的第一缕阳光。
看到那样的笑容,叶儿心里也微微暖了起来,不由自主也微笑起来,却转而化成了一声叹息:“我都来了这么久了,除了你以外,我谁都不认识啊,每天都好无聊……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个阁主啊?我很担心姐姐啊……她不会有事吧?”
“放心,押送犯人的队伍走得很慢的……不过估计现在已经进入帝都了,想必阁主就快要见你了。”若痕说着,眼中浮现出一种奇怪的神色,“阁主是不会让她死的,这点我敢肯定。”那位林家七小姐、她的姐姐,从他记事起她经历了什么,恐怕没有人能比他更加了解了。林雪洢——她始终是阁主手中一枚最最奇特的棋子,连他都无法预料阁主使用这枚棋子的意图,这次她深陷帝都,恐怕也是在阁主的计划之中吧?
“若痕少爷,阁主有命令了。”出神之间,一位蒙着白色面纱的素衣女子站在门外轻声道——那是玄玑阁专门侍奉阁主的白衣女侍。
“进来吧。”若痕只是淡淡吩咐,并没有抬头去看。
素衣女子微微欠身,走进门内,声音如叮咚的泉水般动听:“阁主想请叶儿姑娘一个人到玄玑阁。”一面说,一面加重了“一个人”三个字。
屋内的两人齐齐一震,却有着完全不同的反应。
叶儿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并没有特别注意些什么,只是“噌”地窜起来高声道:“好啊好啊!快带我去吧,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说完,拉起那名白衣女侍,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若痕看着叶儿匆忙离去,眉心一紧——那一瞬间,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