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愿意以身祭剑?”
“你可要想清楚了,祭剑以后不仅你的肉身会化为灰烬,你的灵魂也会被吞噬,不入轮回,也再无来世。到那时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如浪般的岩浆拍打着炉壁,炉子的正中间立着一把生满铜锈的长剑,方才那仿佛来自远古的说话声正是来自这把上古魔剑,天问。
颜青梧看着赤红的岩浆,她的面庞被烤的发烫但心底却冷成一片。
她此生已是磋磨,何必再期盼来世?
既然心已死,那便让这副躯体物尽其用吧。
“落子无悔,我绝不后悔。”
天问剑发出阵阵争鸣。
“好,那下一个月圆之夜天问便在此等候圣女。”
闻言,颜青梧下意识向洞外的月亮看去,却看见姜若雪不知何时也来了。
见自己被发现,姜若雪极不自然地开了口。
“姐姐来这里做什么?”
她一身白衣站在洞口,以袖掩面,显然是受不了这炉火的炙烤。
然而还未等颜青梧有所反应,原本不肯靠近一步的姜若雪忽然冲进洞来,不偏不倚地在她的脚边跌倒。
飞溅的岩浆滴落在她的背部,她大声惊叫,但下一瞬她那张痛苦还未消去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来。
颜青梧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
这笑容她并不陌生,上次姜若雪诬陷她时也是笑得如此狰狞。
颜青梧转身欲走却被一股劲风掀倒在地,一头磕在石壁上,鲜血很快就模糊了她的眼睛。
果然,姜若雪是算好了时机的,她是逃不掉的。
叶青钰冒着风雪赶来,洞内的高温没有将那他一身的凛冽之气融掉一分一毫。
看着那尖锐的岩石,颜青梧心想,要是被刺伤的不是额头而是这双眼睛就好了。
要是瞎了,看不见了,一颗心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破碎。
“若雪,你怎么样?”
姜若雪躺在叶青钰的臂弯里,他言语轻柔又紧张,像是怕破坏了手中脆弱的珍宝一样地小心。
但颜青梧明明看得很清楚,姜若雪的背上仅有两个豆子大小的灼伤,但她人此刻却已经晕死过去。
就像上次她主动握着颜青梧的手将匕首刺进自己胸膛里一样,姜若雪的演技一向精湛。
叶青钰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脸色愈加阴沉。
“你明知若雪身体不好,还带她来这有魔邪之气的地方,你安的什么心?”
“若雪的刀伤才刚刚痊愈,你怎么能忍心一次次对她下手!”
“颜青梧,你身为大夏圣女,能心系万民,可怎么就是容不下若雪一人?如此的心胸,你还配做一朝圣女吗?”
听着叶青钰对自己的叱骂,颜青梧的内心再掀不起什么波澜。
她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一手拂过脸上的血迹,余下斑驳的血痕像是戴了半张面具。
而另一半未沾染的却带着笑意。
“是,我不配做这个圣女,我狠毒、狡诈、善妒又狭隘,那从此刻起这个圣女之位我便让给她姜若雪来做,让她也尝尝这万民敬仰的滋味。”
在大夏,人人都说,圣女可知天意,能通阴阳,降五福,除百灾,圣女的神力与国家的国运息息相关。
可谁又知圣女广受爱戴的背后那高居人上的忐忑,那有心无力的悲悯,那每一次窥探天机后剜心蚀骨般的天罚之痛!
颜青梧捏紧双手。
然而,这样的折磨她已经承受了十五年。而眼前这个正声声控诉她德不配位的叶青钰却曾是最爱护体谅她的最亲近之人。
颜青梧强忍着眼中失望的泪意,语气淡然。
“皇兄,若是如此你可赞同?”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叶青钰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的冷意。
“胡闹!圣女之位也是你想做就做、不想做就随意抛之的吗?”
“颜青梧,听听你自己都在说些什么!”
颜青梧自嘲地勾起唇角。
如果那些无比厌倦的往事真的可以和这个身份一样随意抛之,那么她早就不想再做这个圣女了。
她早已经想到,叶青钰怎么会舍得让他心尖上的姜若雪来坐这个又冷又硬的圣女之位呢?
颜青梧望着洞外弯刀一样的月亮,步子有些虚浮。
十五日后,她就要在这里跳下铸剑炉,万劫不复。
与这些让她心伤体乏的人和事永不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