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阳见公主府内的情形不由得冷嘲一声,“前些日子公主府门前车马不断,皆是送礼递帖之人,这才多久的光景。”
“哥哥!莫要胡说!”
宋南歆年岁虽小,却最为老成,“一会儿见着妤薇妹妹可莫要胡说。”
谢妤薇居住的苑子,在公主府最僻静处,苑子里除了几个洒扫的下人仆役,空落落的苑子更显荒凉。
“妤薇妹妹,”宋南歆见谢妤薇所住的苑子简陋无比,眼里不自觉的浮起了水雾,“同样是女儿,长公主怎的就要这样轻贱于你?”
谢妤薇倚在榻上拉着宋南歆的手微微摇了摇头,“姐姐,殿下如今已不是长公主了...”
中秋宫宴那两天所发生的事,早已传遍了京城大街小巷。
昔日里高高在上晋宁长公主被褫夺了身份,后宫里的田贵妃一朝沦落成美人,朝中呼声最高的三皇子被封了慎王,堂堂谢氏嫡女成了三皇子的侧妃。
这一桩桩一件件,早已是京中人茶前饭后的谈资。
这些时日宋南歆日日听人提起谢家两姐妹,又怎会不知。
“大小姐此般,可有顾及过你,顾及谢氏的颜面...”
宋南歆虽不懂那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却也能猜到几分,“你本就养在外,如今这事一出,日后你婚配之事怕是更加艰难...”
有个那样名声的姐姐,谢妤薇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谢妤薇无所谓的笑了笑,“南歆姐姐莫不是在京中呆的久了,被京城女子同化了去?”
“我如今年岁尚小,何需考虑婚嫁之事,且父亲同祖母亦想多留我在闺中几年...”
“话虽如此,你是关内女子到底不比我们塞外,你家姐姐做出那等不要脸面的事,谢氏一族里待字闺中的女子哪个不恨她谢婉嫣恨得生啖其肉。”
宋南歆想到前几日在酒楼里,还有狂妄之辈当众出言轻怠辅国公家的小姐。
虽那狂妄之徒被辅国公府上的护卫教训了一番,可那人的话,想来亦是京中贵族心底里话。
谢婉嫣那般无耻的行径,到底是累及了谢氏所有女眷的名声。
“姐姐她...”
谢妤薇喊了声,又重重叹了口气,“陛下既然下了旨,许姐姐同慎王殿下秋猎后完婚,想来也是全了姐姐对三皇子的心意。”
谢妤薇也是到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何在江州之时,谢老夫人从来不待见谢婉嫣同晋宁长公主,甚至不让谢氏晚辈同谢婉嫣多有往来。
听到这儿,旁边站着一直未出声的宋南阳这才反应过来,道:“说起秋猎,前些日子有自称是太子府上的护卫送了几把小巧便携的鹿角弓同羽箭到驿站...”
入京之后,她们一直住在驿站,中秋宫宴之前京中人也不同他们往来。
他们在塞外长大,用惯了长弓,这等精巧的鹿角弓想来也不是赠与他同妹妹的,在京中同他们唯一有交集的便是谢妤薇这个柔安郡主。
只是现下谢婉嫣同慎王已被陛下赐了婚,昔日的‘准太子妃’一朝成了慎王侧妃,太子此般做法着实叫人猜不透其中之意。
宋南歆亦是想不明白,“妹妹,你说这太子殿下究竟是怎么想的?你姐姐那般待他,他不恼?”
谢妤薇却没直接回应宋家兄妹,而是道:“姐姐莫要多想,即是太子殿下所赠的弓箭,姐姐收着便是。”
末了,又道:“姐姐同南阳哥哥初入京城,殿下宅心仁厚,赠你们弓箭便是明示姐姐同南阳哥哥在今年的秋猎名单中。”
今年秋猎之事,皆有四皇子全权主理,想来这其中也有皇帝的意思。
“秋猎素来是王公贵族的游戏,又怎么会邀我们去?”
宋南阳脑子一根筋惯了,更加想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谢妤薇轻轻握住宋南歆微凉的手,低声道:“姐姐,想来你也瞧见了如今这公主府上是何种光景...你我兄妹三人在京城的这淌浑水之中注定是无法半点不沾的...”
“要想活下去,只能靠我们自己...”
“师妹放心,”宋南阳拍了拍胸脯,“有师兄在,师兄必然不会叫你出事!”
宋南歆闻言沉默了许久,才点了点头,“从启程进京那日起,就注定了会如此。”
“啊?妹妹你说什么?”
宋南歆没理会咋咋唬唬的宋南阳,抬头定定的看着谢妤薇,沉声道:“妤薇妹妹,这京城中,我们兄妹二人只信你一人。”
谢妤薇不过进宫一趟,便出了这么多事,若说这其中没有谢妤薇的手笔,她自然是不信的。
可现在他们身在京城,只有谢妤薇一人可以信赖可以仰仗。
“姐姐安心,你我兄妹三人同心同力,这京城咱们进的来,自然也出的去。”
“我信你。”
“师妹,我也信你。”
闻声,谢妤薇柔柔一笑,“好。”
说着,便将一张纸条塞进了宋南歆衣袖之中。
这几日公主府里外都在晋元帝的掌控中,公主府内外皆是晋元帝的探子爪牙。
谢舟昱出宫身上的寒毒就发作的厉害,回府后便被太医以病重为由,断了府上人进出谢舟昱的苑子,只留了那两个宫里来的女官在谢舟昱身侧贴身侍候。
这种时候太子的人将礼物送去宋氏兄妹处,想来也是想通过宋家兄妹告知谢舟昱以及谢氏,他们之间的某种约定还作数。
“郡主,该喝药了...”
丫鬟不打招呼的推门而入。
见此,宋南歆紧了紧袖口,连忙起了身,“即是如此,妤薇妹妹,我们就不扰你歇息了。”
“师妹,下回我们再来看你。”
“好。”谢妤薇瞧了眼边上的站着的兰桃,“兰桃,替我送送宋家姐姐。”
“是。”
兰桃睨了眼不请自入的小丫鬟,犹豫了一阵还是出了门。
待人走后,谢妤薇见那丫鬟是新面孔,接过汤药碗时,眉头微微皱了皱,面不改色的将汤药喝了个干净。
“你是哪个院里侍候的?”
丫鬟见谢妤薇喝了药,不急不缓的回道:“回郡主,奴婢先前在驸马苑里侍候,前两日才调来郡主苑中……”
“原来如此,”谢妤薇疲累的朝人摆了摆手,“你下去罢,我乏了,要歇会儿。”
“是。”
见谢妤薇歇下,丫鬟这才放心的退了下去。
只是待人走后,谢妤薇手指在脖颈上点了点,将药尽数吐了出来。
现在的公主府里可不会有人唤她“郡主”。
兰桃回来便撞见谢妤薇吐药,心下一紧,“小姐!!”
“无事……”谢妤薇漱了漱口,眸眼冷了几分,“谢婉嫣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小姐……”兰桃面有难色的看着谢妤薇,声音不自觉的弱了几分,“家主吩咐过奴婢多劝着些小姐……”
“哦?”
谢妤薇躺回床上,神情漠然的盯着床幔瞧了半晌,才道:“难不成他觉得我会忍不住失手杀了谢婉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