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出乎她们意料的是,皇后娘娘竟对圣上这番话置若罔闻,只默不作声地用指尖轻戳小皇子。
牵扯到储位国本,又在外人面前,杨满愿自然不会接这番话。
待乳母们将孩子抱走,皇帝将爱妻揽进怀里。
如今妻儿俱全,他甚至有种此生圆满的畅快愉悦。
“待衡儿满月,朕便正式立他为储君,昭告天下。”他抱着怀中爱妻躺好,掌腹轻轻抚拍她的后背。
此前十数载,他从未考虑过要废掉萧琂,一则他是兄长血脉,二则他也确实是个优秀的继承人。
可萧琂千不该万不该,竟敢觊觎他的女人,甚至还曾染指过……
某些刺眼的画面再度浮现脑海,皇帝眸光骤沉,额角青筋怒绽。
大婚当夜的荒唐,于他而言不过是权宜之计。
如今他们夫妻心意相通,还有了血脉相连的孩子,他绝不可能再给萧琂任何靠近她的机会。
杨满愿将脸埋进他热烫宽阔的胸膛,眼眸低垂,一言不发。
事到如今,她是半点退缩不得了。
不论是父亲的赋税改制,亦或是衡儿的元嫡身份,朝野内外无数人对她们一家恨之入骨。
她不能赌太子来日继位后还会顾念与她的这点情意……
好在,改立太子这事远比她想象中顺利。
庆贺皇长子降世而大赦天下的诏书一经颁布,萧琂便主动上奏请辞储君之位。
此举正合皇帝心意。
他连表面功夫都不耐烦做,当场将萧琂改封为宁王,并命其择日搬离东宫。
仍让他享亲王待遇,也算是看在他审时度势主动请辞的份儿上,以及曾经父子一场才额外开恩。
此事不仅震惊朝野,甚至举世哗然。
事发当天,满朝文武跪在乾清门外哭谏,连京中都有无数百姓为废太子鸣不平,声势浩大。
但这场闹剧很快就被强势镇压,血流成河。
皇帝也借此机会大刀阔斧整顿朝堂,严惩清算大批曾打着支持废太子旗号而结党营私的奸佞官吏。
次年正月,刚满周岁的皇长子萧衡被正式册立为皇太子。
小太子常年养在乾清宫,由帝后亲自抚育教导,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期间,废太子生母卫淑妃因欲谋害皇储而被押往锦衣卫诏狱,还顺藤摸瓜查出不少陈年旧事。
杨满愿这才知晓她入宫以来接连遇害竟都是卫淑妃的手笔……
而更让人闻之惊骇的,则是先皇之死与宁王萧琂的身世。
等一切水落石出,皇帝只下令让锦衣卫秘密严刑处死卫氏,并将这些事全都死死按下。
储君改立已成定局,若萧琂是先皇嫡子之事公之于众,恐怕还会引起不必要的纷争。
可随着独子日渐长成,皇帝很快又多了桩心病。
“父皇快看!母后在骑马!”小萧衡撒欢似的跑到父亲身边,还伸着手要抱抱。
如今他刚满三岁,已经开始启蒙识字,但也还是黏人的年纪。
皇帝垂眸,眼看着儿子眉眼越来越像另一个人,他眸底闪烁复杂凛冽的寒芒。
他甚至不愿去细想缘由。
更不愿打破如今这一切美好。
沉吟须臾,皇帝俯下身将孩子抱起来,动作熟稔地掂了掂,“今日功课做得如何?可有惹你母后生气?”
“没有没有!”小萧衡板起小脸认真回答:“今日母后还夸儿臣背书背得好,才带儿臣出来玩儿的!”
说完,他又转眸看向不远处,自家母后骑在马背上熟练地操控缰绳,英姿飒爽。
小萧衡双眸亮晶晶的,满含崇拜。
他又歪着脑袋问:“父皇,儿臣什么时候才能像母后这样骑马?”
皇帝轻笑,当初为了教会他的小皇后骑马,他可是废了不少工夫。
“明年罢。”他沉声开口,“待明年衡儿长高些,父皇便命人寻匹幼马来给你骑。”
紧接着,杨满愿也骑着马朝他们父子俩走来,眸光微闪。
皇帝当即将怀里的小胖墩放下,阔步上前将妻子从马背上抱下来。
他心底蓦地一软,愈发收拢臂膀将她抱紧几分,“今日怎么有兴致过来西苑这边骑马?”
杨满愿抿唇故作镇定,旋即笑盈盈道:“近来好不容易暖和了些,总待在宫里怪闷的,臣妾便带衡儿过来逛逛。”
而小萧衡也跟个小炮筒似的冲过来,抱住自家母后的腿,“父皇母后,衡儿喜欢这里!”
刚才母后独自进了处小书斋看书,他还跟杏云姑姑在太液池边喂鱼了!
可就是不知为何,母后从小书斋出来后脸上红扑扑的,连走路姿势都有些怪……
皇帝揉了揉儿子的脑袋,“等天热些咱们一家便搬过来避暑罢,但你不许贪玩耽误了功课。”
“嗯嗯!”小萧衡点头如捣蒜。
可他们一家三口却不知,湖畔对岸还有道高挑清癯的身影。
此人身穿羽林卫制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庞沐浴在日光中,眸底却是一片幽幽如晦。
即便清楚她只是为了铺后路才与他暗通款曲,可萧琂还是无法拒绝她的所有要求。
他甚至甘之如饴。
如今亲眼看着心爱的姑娘与孩子皆被父亲抱在怀中,萧琂只觉心口阵阵收缩抽痛,犹如被尖刀狠狠剜过。
这大概就是上天对他违背人伦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