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临近端午,正式进入仲夏时节。
这日午后,杨满愿如往常般到湖边散步消食,顺便投喂湖里蓄养的锦鲤。
艳阳当空,将千顷湖面映出金光潋滟,清波粼粼,所幸堤岸边草木葱郁,树影连片,还算清爽宜人。
入住西苑虽才一个多月,但杨满愿已将整座行宫包括北海、中海、南海都游玩了个遍。
这一闲暇下来,她不免惦记起宫外的家人。
她入宫待选前,杨家尚未在京师寻到合适的住处,只能先借住在魏国公府里。
封妃后,倒是听说圣上赐了座城东的五进大宅子给她家里,但她并不知具体如何,更无法与父母和妹妹相见。
一入宫门深似海,个中滋味杨满愿算是品尝到了。
见她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她身边的大宫女素月与丹桂默默对视了一眼。
丹桂忽然笑道:“娘娘,奴婢听说今日早朝时圣上给娘娘的父亲杨大人升官了,恭喜娘娘。”
闻言,杨满愿茫然微怔,“这是怎么回事,你快仔细说说。”
丹桂与素月似乎没料到她会如此反应,再度面面相觑了一番。
“奴婢也是刚听常总管手下的小喜公公说的,据说杨大人升任正三品户部左侍郎,主管田税。”丹桂越说越小声。
杨满愿面露喜色,笑得眉眼微弯,“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不早点跟本宫说呢?”
素月讪笑道:“奴婢们以为圣上已提前与娘娘说过了……”
杨满愿一愣,笑意凝结在嘴角。
圣上与她夜夜同寝,亲密无间,但却从没与她说过这些事……
虽说父亲能一展抱负她很是欣喜,可心里却莫名有股难以言述的郁闷。
阖宫上下都说她独得帝王专宠,可她总觉得自己只是个工具。
她越想越觉憋屈,索性一股脑儿将手里的鱼食全抛进湖里。
夜里,皇帝洗漱完出来时,杨满愿正抱膝坐在花梨木矮榻上翻看棋谱。
她身上只着玉白色寝衣,绸缎似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朦胧灯火罩在她身上,显得格外柔婉绰约。
皇帝眸光微动,心头某处像被轻戳了下,“可要继续前些天未完的棋局?”
虽是发问,可他居高临下的姿态明显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是。”杨满愿颔首低眉,捏着棋谱的手指却悄悄攥紧了几分。
棋盘就原封不动摆在矮榻边沿的小案几上,只需命人搬过来就是。
皇帝在她对面坐了下来,凝眸观察棋盘上黑白棋子的布局。
他所执的白棋已显露弱势,但也不是没有逆转的机会。
对弈如战场,用兵之道,攻心为上。
可惜杨满愿压根儿就没给他留半点能翻盘的机会。
许是心里憋了股劲儿,她上来就火力全开,不到两刻钟的工夫就把皇帝杀得片甲不留。
随侍在旁的常英顿时换上一副愁眉苦脸的表情。
他方才使眼色使得眼皮子都要抽筋了,怎么元妃娘娘就是不看他呢?
一时间,殿内阒静无声,气氛也变得紧张起来。
糟糕……杨满愿呼吸微滞,这时才开始知道后怕。
她悄悄抬眼觑看对面的男人,心跳飞快。
只见皇帝微蹙起眉,眸中却并无恼怒之色,反倒隐含着股微妙的兴奋。
“不错,原来朕的元妃还是个棋艺精湛的高手。”他一字字沉声道。
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下起棋来却像是变了个人,棋风凌厉稳健,满含攻击性。
如此割裂的矛盾,更是引得人想探索更多关于她的一切。
杨满愿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临近子时,帝妃二人回到后方寝殿。
宫人内侍都识趣地退出殿外,皇帝随手放下金钩上明黄色纱帐,随即立在榻边慢条斯理地解衣。
尚未上榻,他的鼻息已变得粗重,墨眸深邃挟着浓郁的情欲气息。
又是这样……杨满愿眼眶微热,只觉有些难堪。
想起今日自己从旁人口中才得知父亲升迁的事,她心里实在不舒服,便想缩进床榻里侧去。
不?想她才刚一动,双肩就被强劲力道骤然按住。
“陛下,今夜臣妾不想侍寝……”
方才那局棋她赢了,可圣上并未动怒,她自然想继续试探他能容忍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月事来了?”皇帝微凉的薄唇贴在她耳边。
如今他已知晓女子每月会有那么几日不方便。
杨满愿嗫嚅着解释:“没有,是臣妾不想……”
“为何不想?”皇帝喉结轻滚。
“嗯……就是不想,臣妾没心情。”
皇帝闻言动作微微一顿,眉头紧拧,没心情是何意?莫非是想他哄哄她?
可哄女人这事对他来说委实是太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