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宫众人得了吩咐,忙不迭退出去准备太后出行所用的轿辇仪驾。
另一拨宫人则手捧热水、巾帕等物鱼贯而入,卫淑妃立在软榻边,仔细伺候姜太后膳后洗漱净手。
卫淑妃温声细语提议:“既然太后娘娘亲往东宫,索性待会儿便给那位苏姑娘定下名分罢?”
她垂下眼眸,“臣妾担心太子妃年纪轻,心性尚不稳,兴许会怠慢那位苏姑娘……”
这话分明是在暗指杨满愿会拈酸吃醋,不许太子给苏青岚名分。
姜太后凤眸微挑,打趣道:“还是淑妃细心,哀家都没想到这一层。”
卫淑妃莞尔浅笑,“是太后娘娘调教得好,娘娘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臣妾也只能小事上费点心思了。”
这番恭维姜太后很是受用,她笑容满面,眼角纹路都掩藏不住。
“先帝后妃里还是你最招人疼,不像仁寿宫那个,十几年来也没见她过来给哀家请个安。”
卫淑妃动作微顿,眸底极快划过一抹阴戾。
这宫里她最憎恶、最欲除之而后快之人,除杨满愿就是仁寿宫那位徐后。
当年她一夕得幸怀上先帝唯一的子嗣,偏偏多年不孕的徐氏也同时诊出喜脉。
一时间,朝野内外皆把目光放在徐后的肚子上,同样身怀龙裔,她始终只能活在徐后的阴影中。
所幸她肚皮争气,生下皇长子,徐后与她同日生产,只生了个没用的丫头片子。
再后来,她略施小计让徐后发疯把小公主掐死,才让她与先帝彻底决裂……
可即便如此,徐氏始终是太子的嫡母。待来日太子继位,徐氏仍与她并尊为太后,甚至礼法地位比她更高一等。
若是能一石二鸟同时去掉徐氏与杨氏……卫淑妃脸上闪过狰狞之意,目光阴鸷。
只听姜太后又道:“那苏氏出身也不算低,太子难得有个中意的人,哀家便封她为良娣罢。”
东宫嫔御中,太子妃以下良娣二人、才人四人,选侍、淑女则不限。
初封便是仅次于太子妃的良娣,显然姜太后也是有心要拉拢苏青岚。
随后,她们婆媳俩在宫人太监的拥簇中浩浩荡荡直奔东宫。
守在东宫徽音门外的仍是方才那批缇骑,见皇太后亲临,他们愣了下,面面相觑。
其中一人脚底生风溜入东宫通传,其余缇骑则继续坚守这道横纵各九颗大金钉的朱红宫门。
姜太后坐在轿辇上,居高临下,冷笑一声:“怎么,连哀家都进不了这东宫的大门?”
缇骑们面不改色,拱手作揖,“卑职不敢,还请太后娘娘稍等片刻。”
卫淑妃隐约猜到皇帝在东宫里,否则这些护卫怎会胆大包天连当朝皇太后都敢拦下?
她正要火上浇油,就听一道温润清冷的声音响起:“儿臣参见皇祖母,参见淑妃娘娘。”
姜太后与卫淑妃皆是微怔。
临近晌午,萧琂结束早课,正好碰上这一幕。
慢条斯理作揖行礼后,他温声问:“不知皇祖母与淑妃娘娘亲临东宫所为何事?”
姜太后当即换了副面孔,笑容慈祥,“没什么,听说有个姑娘住进了东宫,哀家正想让太子妃领着人到慈宁宫,让哀家也瞧瞧。”
她低低叹口气,“没承想,哀家派来的人竟连东宫的大门都进不去,太子妃竟是连哀家这长辈的面子都不肯给,哀家也只能亲自前来……”
萧琂方才在文华殿便得知父亲来到东宫,也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
他面容沉凝,“皇祖母恕罪,是孙儿吩咐他们严守东宫,与太子妃毫无干系。”
“因东宫临近东华门,近来朝中大事频发,孙儿担心生出动乱才命人加强防守,没想到竟会冒犯皇祖母,倒是孙儿的罪过。”
他语调平淡,声音温和,脸上并无任何惶恐之色,似乎也不大在意自己所言是否会触怒姜太后,只是单纯要为妻子开脱。
正值晌午,春日暖阳透过薄云倾洒而下,徽音门前的气氛却陷入冷凝。
姜太后脸上有些挂不住。
她本打算用这不敬尊长的罪名惩治杨满愿,眼下却被太子三言两语全化解了,这教她情何以堪。
卫淑妃虽不满儿子这般护着杨氏,可还是更怕姜太后与他们母子离心,赶紧出来打圈场。
她讪笑劝道:“太后娘娘,咱们还是先进东宫罢?让太子把那位苏姑娘喊来让咱们瞧瞧。”
姜太后面色稍稍缓和,这才示意宫人搀扶着她从轿辇下来。
萧琂又朝那数十名缇骑淡声吩咐:“你们都先退下。”
“这……”缇骑们面露迟疑。
他们是帝王亲卫,只听命于圣上,但此刻自然是不能暴露身份的。
“孤心中有数,你们退下罢。”萧琂下颌线绷紧,温润清俊的眉眼间多了几分肃色。
缇骑们只能朝宫门两旁散开,但也没敢真的离去。
一道道紧闭的朱红宫门次第打开,姜太后率先迈入东宫。
萧琂低声吩咐佟林将苏青岚宣至前殿,又不动声色瞥了眼生母卫淑妃。
自从昨日归途杨满愿向他坦言称苏青岚与卫淑妃有几分相似,他便私下命人详查当年徐后与卫淑妃生产时可有任何异常。
眼下他尚未查到有用的消息,也不知卫淑妃待会儿见到苏青岚会有何反应。
东宫正殿后寝。
轩窗半敞,微风拂入内殿,明亮的光线穿过纱帐漫入床榻间。
杨满愿被热醒了,刚睁眼便对上男人灼烫幽沉的眸光,不由心尖猛颤。
她低头,才发现身上衣襟散开大半,顿时羞得面红耳赤。
皇帝愈发将她抱紧几分,“乖宝贝醒了,嗯?”
沙哑低沉的男声在耳畔响起,杨满愿浑身颤了颤。
“父皇怎么这么快就醒了?”她软声问,腔调带着绵软鼻音。
皇帝只觉体内燥热翻滚,抬手抚开她散在额前的碎发,再轻轻啄吻她的额头。
“朕是被你踹醒了。”他哑声道。
杨满愿睡相着实不大好,熟睡后也不消停,方才便是在他怀里蹭来蹭去。
完了她自己还嫌热,睡梦中摸索着解开自己的衣襟……
杨满愿心跳骤快,像是被烫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