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才刚开口,杨满愿陡然顿住。
想到一种可能,她呼吸微滞,脊背瞬时爬上一股凉意。
“可是什么?”萧琂伸手摸了摸她浓密的发鬓,声音不自觉放轻了些。
皇帝亦是挑眉,紧紧扣着她的腰肢,低头看她。
父子二人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不觉间,他们渐渐习惯了凡事以她为先,也习惯了时刻留心她的一举一动。
默了片刻,杨满愿抬头观察两个男人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心脏也“咚咚”跳了起来。
他们父子虽体型与气质各异,但长相却极其相似,皆是鼻梁高挺,剑眉入鬓,五官犹如刀削,轮廓线条分明。
正因如此,哪怕她早早便察觉到萧琂与卫淑妃并无相似之处也从没放在心上。
毕竟先帝与皇帝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五官相似也在情理之中,兴许太子相貌就是随了父亲呢?
可如今见到了苏青岚,又得知了她的真实身世,杨满愿不禁心里发毛。
徐后与卫淑妃这两位婆母的面容又轮番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徐后与她的侄女徐妙华有几分相似,都是偏英气的标致容貌,一看便知是出身世家大族的高门贵女。
而卫淑妃恰恰相反,她并非官宦人家的女儿,原是南书房的侍书女史,相貌只勉强算是眉清目秀。
苏青岚同样是一副清秀模样,尤其是那两道细弯的柳叶眉,像极了卫淑妃。
若苏青岚是卫淑妃之女,那太子岂不是……
杨满愿被自己这荒谬的想法吓了一跳。
此事非同小可,又无凭无据的,她自然不好贸然说出口。
万一猜错了,她岂不是成了搬弄是非的罪人了?
用过午膳并梳洗更衣后,杨满愿眼皮发沉,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萧琂早晨陪着妻子练习马术已耽误了今日的功课,趁着她午歇,他自然得前往书房补上。
他的功课并非是抱着四书五经死啃,而是要钻研经史、天文、地理、律法、算术、农事等。
他必须方方面面皆有涉猎,无所不通,才堪配储君之位。
皇帝已将今日呈来的奏折批完。
耳畔是少女逐渐平稳清浅的呼吸,可他心中那股热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虽说她方才咬死了不肯承认是在为他吃醋,可她那副泫然欲泣的小女儿情态,分明就是在拈酸吃醋。
皇帝垂眸注视着她恬静乖巧的睡颜。
骑了一早上的马,杨满愿困倦极了,如今好不容易休息又被这般干扰,只觉烦不胜烦。
半梦半醒间,她扬起手“啪”的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男人英毅冷硬的脸上。
皇帝不禁怔了怔。
她这一记耳光竟把他扇得浑身骤然一酥。
然而“罪魁祸首”已翻过身去,只留了个背影给他,还含糊地喃喃:“别烦我……”
仁寿宫,香炉烟雾缭绕。
徐妙华正捏着帕子哭哭啼啼地向姑母倾诉近来她与父兄的遭遇。
自从杨满愿中选为太子妃,她们魏国公府可谓诸事不顺。
先是兄长被撤荫封的资格,随后又是她与父兄共同受罚。
那日在畅音阁她不过是看杨满愿不顺眼没忍住多说了几句,谁知圣上与太子竟会亲临……
徐后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托腮静静地注视着侄女,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
近身侍奉她的人都知晓,但凡徐妙华在她跟前,她的疯病便会收敛起来。
毕竟,若当年的小公主没死,估计便是妙华姑娘如今这副模样了罢?
本朝的开国功臣共封了四公八侯十六伯,世袭罔替,百年间代代承袭。
其中魏国公府徐氏家族便是其中最为显赫的勋贵世家,不仅权倾朝野,还出了多位皇后,被称“凤巢之家”。
徐后闺名昭蕴,十四岁嫁入东宫,十八岁荣登后位,二十二岁丧夫,上徽号“庄贤”,并移居仁寿宫。
因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先皇永顺帝在世时便对徐后这个年少结发的妻子百依百顺,不惜为她虚设后宫。
但随着徐后长达六七年都未曾诊出喜脉,他们之间的问题也纷至沓来。
碍于魏国公府的滔天权势,朝堂上鲜少有人敢触及这个话头,而身为帝母的姜太后就完全不需要顾忌这些。
姜太后本就不满长子独宠徐后,放任徐家盖过姜家的风头,见徐后多年不孕,她便四处搜罗美人塞到儿子身边。
徐后娇蛮任性,姜太后强势跋扈,夹在二者中间的永顺帝却是个优柔寡断的仁厚之君,只能两头受气。
彼时,大梁王朝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外有斡剌南下侵扰,直逼京师;内有虫灾连年,黄河决堤泛滥,涂炭生灵。
年少继位的永顺帝根本控不住场。
他每日在外朝因政事而焦头烂额,回到内廷又要面对蛮横无理的母亲和疑神疑鬼的妻子。
派出去抗击斡剌的大军节节败退,朝堂上商讨的话题也开始围绕迁都南下进行。
永顺帝彻底慌了,索性将政务丢给同母弟晋王萧恪处理,自己则躲在乾清宫里醉生梦死。
正是这段时间,南书房的侍书女史卫氏与皇后徐氏同时诊出了喜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