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呼啸，落叶飘零，长街之上，一派肃杀。
此刻四周人群哭喊尖叫，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长街尽头的那道枯瘦身影却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只是沉默地隐匿在宽大的黑色兜帽之下，无波无澜，安静得像是一块灰扑扑的石头。
感受到身上的压力消失，李青棠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半跪在地。
她毕竟只是个凡人，身体素质相比于修士可以说是十分脆弱，哪怕顾悦已经帮她挡住了绝大部分正面冲击，剩下的余波也让她难以承受。
顾悦扫过精神萎靡，失去移动能力的李青棠，心里有些愧疚，若不是她横插一脚，女主本不该有此劫难。
但因为人设问题，她不能直接开口关心女主，送她离开此地，以免女主认为她是个好人，导致剧情出现过多的偏差。
思索片刻，顾悦的脸上露出一个极度嫌弃的表情，她拎起裙摆，小心翼翼地后退一步，似乎深怕粘上一点李青棠咳出的血。
“凡人也太脆弱了吧！”
“血都快溅到本姑娘身上了！知道这件道袍多少灵石吗？要是弄脏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李青棠黯淡的眸光里闪过一丝呆滞，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刚刚看上去还娇俏可爱的小姑娘突然变得蛮横跋扈，不可理喻。
但顾悦却仿佛失去了耐心，见她不动，直接一挥衣袍，一股青色的灵力顿时缠住李青棠的腰，将人往长街的尽头抛去。
“算了，看着你就烦，赶紧滚赶紧滚！”
四周的景物在李青棠的眼中飞速倒退，寒风呼啸，几缕青丝擦过她的眼角眉梢，带起一阵冰冷的痒意，恍惚间，李青棠仿佛对上一双带着淡淡的释然笑意的眼睛。
她在笑什么？
下一刻，失重的恐惧感袭来，李青棠下意识闭上了眼睛，但奇怪的是，预料之中的落地时的疼痛并未出现。
直到踉跄着跌回地面，李青棠这才发现那道卷席着她的灵力，并没有在中途就将她抛下，反而是在距离地面不到一尺时悄然消散，看上去不像是泄愤，更像是保护。
她呆呆地摸摸自己的身体，又疑惑地回过头望向长街的方向，目之所及尽是层层叠叠的砖瓦屋檐和拥挤的人群，她已经看不到顾悦的身影，也已经看不到来时的路。
大抵是因为刚才的剑气，此刻鼎沸的人声中大多数都是在议论这件事。
“刚刚出手那个人至少得是筑基后期了吧？”
“别提了，那个混蛋震地我摊子都倒了，要不是那个小姑娘用灵气托了我一把，我可能直接就被埋下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出手，不过幸好有那个凌云宗的弟子挡了一下，不然我们这些普通人估计全部都要玩完。”
“你还别说，我们赶快去通知凌云宗的执法队吧，我看凌云宗的那个弟子年纪也太小了，估计是挡不住那个疯子的！”
“你说的对，可不能让那个小姑娘出事！咱们赶紧去吧！”
李青棠听着身旁人的讨论，有些恍惚。
原来，那个小姑娘是在保护她吗？小姑娘知道长街是最危险的地方，又知道她受伤之后无法移动，所以这才将她丢出来，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
她猛地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释然的眼神，原来，小姑娘已经决定奉献自己了吗？那小姑娘刚刚那么辱骂她，大概是不想让她离开的有心理负担吧……
记忆中女孩瘦削的身影忽然就变得高大伟岸，这才是真正的修士，哪怕微弱，哪怕渺小，却敢立于山崩之前，为芸芸众生，截取一线生机！
思即此处，李青棠已经打定主意等拜入凌云宗后，一定要找到机会当面向顾悦道谢。
她并没有因为热血上头，就要跑回去和顾悦生死与共，且不说这是修士之间的战争，此刻的她还是个受伤的凡人，就是刚刚顾悦将她送出来的行为也让她明白，顾悦是希望她离开长街的。
她自然不能再跑回去让顾悦分心。
李青棠再一次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来路的方向，然后转过头，咬牙大步向前跑去。
萧瑟的秋风吹起她的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坚定无比的黑色双眸。
此刻的李青棠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她要去找执法队，她要让小姑娘活下来！
要是让顾悦知道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让李青对自己有点不好的印象就这样轻而易举地破灭，估计吐血的就不止李青棠一个人了。
好在她现在不知道，只是在送走李青棠后，将微冷的目光投向长街尽头的不速之客。
“你是何人，竟敢在我凌云宗治下闹事！”
“交出碎片。”那道人影声音嘶哑地开口。
顾悦眉心微动：“你和刚刚那个紫衣服的二世祖是一伙的？”
那人不答，只是不断重复着：“交出碎片。”
少女脸上所有的表情骤然收敛，那双黑若点漆的眸子顿时变得幽深，她平静地将视线从那道身影上转移到那把长剑之上，突然开口问了个看上去不着边际的问题。
“你是剑修？”
不出所料，那人并未回答。
顾悦也不在意，她弯下腰，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挽了个剑花：“你知道一个正直的剑修生平最痛恨的两件事是什么吗？”
坐在一旁不动的摊主微微抬头，隔着斗笠，他望着少女单薄的背影，心念一动。
气势倒是不错，不过就是实力太弱了。
在修真界，有能力的人说出的狠话那才叫狠话，没能力的人说出的狠话，那就是笑话。而现在的他，很好奇顾悦究竟是二者中的哪一种。
“一是欺凌弱小，二是助纣为虐。”
“你明知长街之上有不少凡人却依旧不肯收敛剑气，是欺凌弱小，明知你家少爷理亏，却任然要帮他出头甚至不惜伤害普通人的生命，是助纣为虐。”
顾悦抬起木棍的一端，斜斜指向那人，素来带笑的杏眼中布满寒霜：“恭喜你，彻底惹到我了！”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斗笠大叔怀中的长棍忽然发出一声嗡鸣，像是在赞同，又像是为她鼓劲。
男人愣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顾悦。
这是……
也是，如果不是这样……
不愧是我们剑……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但那一丝欣赏尚未完全浮现就骤然凝固。
只见顾悦的手飞速地往腰间的乾坤袋一抹，一面人头大小的明黄色响锣出现在她的手中。
顾悦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重重敲在那面锣鼓之上！
“当——”
清脆的敲锣声在顾悦灵力加持下，响彻整座小镇。
和这声锣声一同响起的，还有顾悦扯着嗓子的大喊：“来人啊！”
“有人闯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