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带着那名将领一路疾驰,夜风呼啸,马蹄声碎,胸膛内的心跳几乎盖过了身旁的一切杂音。
直到两人骑行至一片荒芜的山野,前方无路可走,他方才勒住了缰绳。
眼见夜色深沉,后方并无追兵,他终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却未敢彻底松懈。
“王爷,末将……末将已快累死……”将领撑着马鞍,气喘如牛,恨不得一把扯开胸甲透气。
他抬起头瞥了朱棣一眼,不禁又生出几分胆寒。
王爷虽面色沉郁,双眼却亮得吓人,如笼着一团未散的怒火。
“累了?”朱棣扭头冷冷道,声音沙哑,却平静得叫人背脊发凉,“若非为保这条命,跑得更久也得忍着。你如今还活着,便该知足。”
那将领闻言,忙低了头,只敢压住心中积郁的委屈小声啐道:“是,是王爷教训得是。”
朱棣瞧见对方这副模样,却没心思责骂更多。他翻身下马,把腰间的水囊抛给了将领,又缓缓踱步至一块光秃的石头旁坐下。
周围漆黑一片,唯有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侧脸映衬得如刀削斧刻般锋利。他垂着头,像是陷入了一种极度专注的思索中。
“叛军的余孽……叛军早在数年前便成了一堆枯骨,他们哪来的胆子回光返照?”
朱棣自言自语般轻声道,像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问空气。
那将领喝了口水,稍稍镇定了心神,试探着开口:“王爷,这些人会不会真是从边陲的残兵败寇中凑出的乌合之众?或许只是巧合赶上了……”
“乌合之众?你也看见了他们的出手。”朱棣猛然抬起头,那双眸子盈满怒意,“一击轰垮我军主阵,以精准刁钻的角度突袭——这不是流寇的能耐!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杀局!”
“可这局……为何会安排在这?为何针对我们?”将领不解地问。
朱棣冷笑了声,讥嘲地望向眼前的苍茫夜色,“为何?自然是因为我这个‘蜀王’,对某些人而言实在太过扎眼了。”
将领陡然一愣,随即猛地睁大了眼,“王爷的意思是——”
“朝中,早就有人想除我而后快了。”说这话时,朱棣的语调低沉,却掷地有声。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微微发白,“否则何以解释,这帮余孽能有如此周详的战场计划?何以解释我的兵行至此,竟连探哨回报和防备都被轻易绕过?”
“他们明明只需要再推迟一日,便可让这战局由我手逆转——偏偏赶在这个档口杀出,既是釜底抽薪,又是故意挑衅。”
将领闻言一阵战栗,心头却不得不认同朱棣的推论,“若真是朝中有人……那……那王爷可得尽快查清真相,否则咱们岂不是时时身处险境?”
“查?当然要查。”朱棣一字一句,咬得极重,“不是为我,而是为所有跟随我的人。
今日失利,我亲眼瞧见了多少好手战死?
背后给叛军余孽开路的人,我要他十倍百倍偿还!”
他的话冷冽如冰,然而说到“好手战死”时,语气却缓了一瞬。将领看在眼里,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今日一战,何止损失惨重,甚至连王爷带出的亲兵队伍,怕也是难以再恢复昔日的威风了。
“伤亡情况如何?”朱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头问道。
将领犹豫片刻,终于低声答道:“回王爷……方才一路狂奔,我们对损失还未彻底清算,但粗略估算,前军几乎全灭,后勤补给车队也大半失散。”
“活下来的士卒,不少都身负重伤。”
朱棣闭了闭眼,仰头看着深不见底的夜空,狠狠呼出一口长气。
过了许久,他才低声道:“渣滓!一个个都是摆设,叫敌军冲到脸上都不知反击,以为我朱棣麾下,人人都能混混日子过?!”
他的话越说越严苛,将领连连叩头,请罪道:“王爷息怒!末将代全军向王爷请罪!只是……如今军心士气低落,还请王爷网开一面,暂缓责罚!”
朱棣盯着他,看得半晌才冷哼一声,“罢了!此刻不是清算的时候。带上剩下的人,回成都府,重整队伍,再作打算。”
回成都,他并非只是为了安抚士卒。他需要时间去理清叛军骑兵的出现背后,有没有真正针对他的阴谋。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场突如其来的厮杀,远没看上去那么简单。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山林间突然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窸窣声,像是有人正在草丛间行走!朱棣立刻抽出腰间的佩刀,低声命令:“有情况!戒备!”
空气变得死寂,月光如水洒在荒芜的大地上,两人的目光却死死锁定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到底是谁——!”朱棣一声怒吼,那草丛瞬间被掀开,一个身影狼狈地从中踉跄跌出。
是个浑身血污的士卒。他嘴唇干得几乎开裂,一见到朱棣,便疯了一般扑跪在地,“王爷!禀报王爷,末将有重要的情报——!”
那士卒挣扎着抬头,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王爷,末将亲眼所见是椒将军他放走了叛军的骑兵……”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朱棣耳边炸响。
他猛地攥紧刀柄,锋利的刀刃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你说什么?!”
椒将军他故意打开了防线末将亲眼瞧见他与叛军的将领在密林中交谈……”
士卒断断续续地说着,气息奄奄,像是随时都会昏死过去。
……
与此同时。
光幕中。
【翌日清晨,晨曦初露,薄雾笼罩着保定城外的校场。】
【朱棣身着金甲,骑着高头大马,缓缓出现在点将台上。】
【旌旗招展,刀枪林立,数万将士排列整齐,气势如虹。】
【“咚!咚!咚!”】
【震天的鼓声响起,阅兵仪式正式开始。】
【朱棣目光如炬,扫视着台下黑压压的军队,心中豪情万丈。】
【“朱能,”他侧头对身旁的朱能说道,“你看这军容,可有当年靖难之时的风采?”】
【朱能抚须笑道:“陛下,臣以为更胜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