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连朕都被蒙蔽了?”
朱棣瞳孔一缩,脑中飞速转动,沉声道:“父皇明察!”
“若儿臣真有二心,这些蛛丝马迹能随意任人挖掘?”
“更何况,这些所谓的账目‘异动’,儿臣从未耳闻!”
话音方落,坐于一旁的朱棹插话道,语气中带着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
“老四,话可别说得太满。”
“锦衣卫乃父皇亲自创立之部,审查从不含糊,不如你再想想,这些账目是否别有隐情?”
朱棣眉头紧锁,抬头看向朱棹,眼底虽然掠过一丝寒意。
却并未反驳,而是侧过身抱拳一拜:“请父皇再给儿臣几日时间,容儿臣彻查,定将真相呈上父皇御前!”
“彻查——”朱元璋重重一拍御案,声音犹如惊雷般炸响。
“那朕今日就罚你俸禄一年,限你尽快回蜀,将此案彻底查清!”
“若是拖延,朕决不轻饶!”
朱棣暗中咬牙,面上却仍旧恭敬:“儿臣领旨!”
朱棣话音刚落,太子朱标站出来,拱手劝道:“父皇,四弟一直秉性端正,此次恐怕实在是被人陷害。”
“他这些日子跋山涉水,亲自带犯人回京,也算是尽职尽责,不如宽限他一些时日。”
朱元璋看了朱标一眼,冷哼道:“宽限?”
“你们一个个以为朕执法不严,才把朝纲越玩越糟!”
“若不是念在老四自己回京申辩,朕如今还能容得了他?”
朱棣听罢,拱手行礼,沉声道:“谢父皇恩典,儿臣定不辜负厚爱!”
朱元璋话语一顿,不再多言,挥手示意众人退下。
从奉天殿退下后,朱棣一路默然无声,直至回到别院书房才重重一拳砸在桌案上。
他面容沉如黑铁,目光如刃。
“好胆!竟敢在父皇面前将矛头指向我!”
“是何等人,竟能布下这毒计……”
朱棣自语,语气中透着压抑的怒火,却转而又冷静下来。
最令他困惑的,不是那份卷宗内容,而是幕后之人如何精准而巧妙地撩拨起朱元璋的疑心——这一记明枪暗箭,显然由极为了解皇宫脉动之人所出。
“王爷,”朱能同丘福匆匆赶至,见到朱棣脸色阴沉,俱都屏息不语。
还是朱能率先开口道:“刚才宫中之事,我们都听说了。”
“这事情怎么这么快就闹到父皇跟前,难不成果真是有人专门针对?”
朱棣冷笑一声,道:“若说不是,怕是连父皇自己都不信了。”
他顿了顿,目光突然一凌,“幕后黑手的胆识与手腕,不仅在于能布下如此精妙的局,更在于他清楚父皇会如何反应!”
“如此细心布局,绝不是寻常之人。”
丘福皱眉道:“王爷,若依此判断,我看这幕后之人不但在京中有手眼通天的力量,甚至……”
“连掌握父皇脾性的内部人也脱不了干系!”
朱棣闻言眉头微挑,目光陡然锐利下来:“看来,这条线索正该从宫中查起……”
朱棣回到蜀王府时,夜幕已垂,一轮孤月高悬,府中却灯火通明。
朱能、丘福早已等候在书房,一见朱棣进来,连忙上前行礼。
朱棣快步入内,衣摆掀动间尽显他心绪的无常。
挥退侍从后,他拉了一张椅子坐下,目光凌厉如刀。
“王爷,今日宫中之事果真蹊跷。”
朱能率先开口,眉宇间带着一抹忧色,“那份卷宗内容虽看似严密,却其实漏洞百出,根本就是在草蛇灰线间诬陷。”
“不知王爷有何应对之策?”
朱棣低声冷笑,目光扫过两位心腹,又沉甸甸地落在桌上的烛光之上。
他的声音虽轻,却每一字都带着深寒:“若这般笨拙的陷害能瞒过朕,他便不是洪武大帝。
他看似震怒,实则更多是借此机会试探——不单是在试探我。”
丘福闻言神情微变,小心翼翼地问:“王爷的意思是,陛下不相信您无辜?”
朱棣抬眼,目光锐利如鹰:“父皇从来只信证据,不信人心。”
“如若他真正起疑,我此刻就不会坐在这里,而是在刑房跪着。”
他顿了顿,将手指敲在桌案上,语调转冷:“至于这幕后黑手,他竟能如此精准算准父皇性情,又能安排这局将我牵扯其中,岂是寻常之人?”
“我更担心的,是他所图为何。”
朱能拳头一捏,目露愤然:“这分明是要断王爷在朝中的根基,甚至逼陛下疏远您!”
“可恶至极,王爷不如直接派人去锦衣卫查探,看这假证究竟源自何人!”
朱棣低哼一声,语调里多了一分冷冽:“锦衣卫?”
“能让他们染指到蜀王府账目,又在如此短时间内上呈圣前,这是锦衣卫一个小指头都伸不到的深水!”
“背后的蛆虫,真正的关键在宫内。”
丘福听罢,目露慎重,忍不住询问:“王爷怀疑,是朝中的重臣?”
朱棣眯了眯眼,声音如冬日钢铁:“可能是重臣,也可能更高。”
说到这里,他目光略显复杂地掠过,“甚至……”
“是太子身边的人。”
此言一出,书房内顿时一片沉寂。
朱能与丘福齐齐变色,却未敢接话。
朱棣却没停下,他轻轻敲了敲桌面,手指的力道渐渐加重:
“锦衣卫行事虽高效,但若非宫内有人引线,也拿不到蜀王府的章法线索。”
“若这些人栽赃我,目的又是为何?”
“仅为了拖我下水吗?”
这时,丘福小心翼翼出声:“王爷,若真是有人从太子一系暗中运作,这就意味着此事手笔极大。”
“锦衣卫调查蜀王府的命令,恐不是太子手中亲信下达,而是……”
“更高一层之令。”
朱棣眼中光芒微闪,随后竟冷笑出声:“说对了一半,要做这局之道,看似复杂,其实还是为了动我。”
“可什么人敢知难而上、豁出身份冒此险?”
“他料定这一局棋,不会让父皇对我失信,反而能让父皇质疑我‘声誉不稳、管理无能’。”
“值得思量啊!”
“意思是,他们不是要王爷立刻倒,而是给陛下种下一颗怀疑种子?”
朱能敏锐地问。
朱棣目光沉了几分,冷然一笑:“不错。”
“一时的清白容易还,可父皇心中种下了不信,又怎能轻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