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连织搀扶男人躺在床上。
昏沉灯光下,他醉醺醺的,手搭额头,呼吸间喉结的弧度随之轻微起伏,连着经络,能让人瞧得心慌脸热。
连织去卫生间给他打水洗脚。
她蹲下身,刚碰到男人的脚,他就醒了。
连织低声道:“先生,你要按摩吗?”
男人不答,只看着她。
她头垂得更低。
半晌后,陆野声音微沉:“去把脸洗了。”
“啊?”
“啊什么?”陆野道,“你们这伺候人的,都喜欢往脸上刷一墙的粉?”
连织:“.....”
六七年没见,闷葫芦居然也会讥讽人了。
连织不愿意去卸,但显然男人比她更有等待的功夫,僵持到最后,她不得不去卫生间。
水声哗哗,卸完妆后,连织盯着镜子里的那张脸。
水珠在她白净的脸蛋上滑落,巴掌大的脸蛋一颦一蹙间楚楚动人。她都快忘了多久没敢看过自己的素颜,枯萎的东西见多了瞧不得朴实无华。
磨蹭快一半小时,连织最终出了卫生间。
陆野正闭眼假寐,听到动静后,他睁开了眼。
连织立马关掉两盏灯,期许黑暗能遮住自己的脸。
她蹲在床尾,借着碎发将自己挡得严严实实。
当陆野看着她将他的脚放进浴盆时,想出声制止,但不知为何,却没有动作。
陆野深深看着这个七年没见的姑娘,她面容洁白,像云又像雪。
她曾深深地刻进他脑子里,又因为时间过处慢慢淡化。
他仍记得音乐教室里,她将他送的东西砸得细碎,将他当狗一样戏弄。
“陆野你喜欢我啊?”她当着几百人,漂亮得过分的眸子笑意讥讽,“就你也配,我连织这辈子不说飞黄腾达做人上人,丈夫至少也是商界名流,学历优渥之辈。”
“就你这个垃圾也配。”
他怀着一腔热血而来,被她戏弄的几桶水和讥讽浇得透心凉。
恨她不至于,他是男人,不会没有这么点气量。
只是陆野在那一刻消了所有心思。
也是,就他这种人怎么可能触碰得到她。
此刻他看着她跪在他腿边洗脚,衣不蔽体,领口深处的风景就轻而易举的暴露在他眼前。
陆野眸色渐深,道:“你怎么会来做这个?”
连织笑了。
“那有那么多为什么,就像人得吃饭天要下雨,有一行职业空缺就有需要他的人。”
半晌后,陆野声音微沉:“连织,你怎么会来做这一行?”
他叫了她的名字,用着以前的语调。
连织心尖发颤,他还是认出她了。
“很奇怪吗?”
她仰头看他,“我图快钱,这一行刚好能满足我的需求就来了啊。人总得考虑吃喝拉撒的事情吧?”
陆野正要说什么,突然门外传来一丝动静。
他猛起身将连织一拉。
天选地转间,连织就躺在了他身下,男人精壮又滚烫的身躯紧碾着他,她不解瞪他。
陆野将手指抵在她唇上。
“嘘!门外有人。”
手指和她唇碰触的瞬间,陆野愣了一愣,门在这时被轻推开缝隙,他眼疾手快将被子一拉,盖在他两身上。
“别动,有人进来了。”
连织懵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闭上眼睛。”
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睁开。”
连织听话闭上眼。
他犹豫了片刻,脸埋在她颈窝深处,慢慢伏在她身上动了起来,起起伏伏的动作像是雄性动物在自己的领地上挞伐。
连织下意识想推开他,手刚抵上他胸膛。他就俯身压下,以虚抱着她的动作压着她。
“别动!”他道。
被子滑落,陆野手揪着体恤扯下来。
手下在外面看愣了,卧槽,这完全是美女与野兽。
男人肩膀宽直,几乎将女人完全拢在身上,只余雪白手臂跟菟丝草似的缠着他。
单看被子的起伏程度便能想象里面是如何激烈,手下看得口干舌燥。
五爷还让他来瞧瞧,有这必要?陆野再横也是男人,过不了美人关。
他们虽然在做戏,可上半身紧密地贴合着,连织发颤发抖。
她不由自主的开始渴望占有。
以前连织最讨厌的就是陆野这种男人,臂膀结实,充满力量,大概一拳头就能将人打个鼻青脸肿。
死之前来次鱼水之欢,她或许在黄泉路上就不会怕了。
她往他耳边轻轻吐气。
陆野浑身一颤。
他侧头看她,眼瞳深幽。
连织唇缓缓贴上去。
在要碰触他嘴唇时,陆野侧头一躲。
连织看不见他的神色,只能瞧见他紧绷的下巴。他没再看她一眼。
他嫌弃她?
她自嘲想,也对,她如今是万人骑的妓、女,早不是那个连织了。
等门外没了动静,陆野猛地起身,将体恤往身上一套。
他背对着她,道。
“抱歉。刚才形势所迫,对你做了些不适合的行为。”
连织无意看着他左手中指上套着个戒指,光泽莹润。
她愣了愣。
原来,他有喜欢的人了。
“你要说几遍抱歉呀。”
陆野没搭腔,只将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
“里面有二十万,密码是六个九。”
她笑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你什么都没做,不是吃亏了。”
陆野没搭腔。
“这份职业不适合你。”
连织脸上的嘲讽有片刻龟裂。
太久没人和她说这样的话,说你是女孩,要好好爱护自己。
这些话柔软又带刺,她的愤怒啊,伪装啊,虚张声势都像个气球被扎得穿透。
门外突然传来几声“砰砰”巨响,夹杂着惊恐尖叫。
陆野眼神一凛,几步朝门外走。
走到门边又转头看她:“记住,任何人敲都别开门。”
话落,门砰地一声被关上。
门外好吵,连织想下床去看看。
然而各种声音突然像是拉长的贝斯和长笛在她耳边糅杂,她无法呼吸,头晕恶心。
毒发了。
连织费力撑起身,踉踉跄跄走到门边拉开个缝隙。
迷离的视线里,几个穿警服的男人烤着个囚徒死死压制在地上,而右边走廊尽头,陆野一脚将黑衣男人踹飞在地上。
突然,对面房间探出一支枪,正对着陆野。
连织瞳孔一缩,开了门猛地扑出去。
“砰”地一声枪响,陆野猛地回头,就见女人倒在血泊里。
“连织!”
他连抓犯人的本能都忘了,上前将连织抱起来。
“咳咳...咳咳...”
好疼。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这么疼?
连织咳了好多血,那颗子弹打中她的脖子,她活不了了。
她气息微弱:“你是..你是警察啊?”
她看见男人眼底的血丝,他嘴唇微动,仿佛在说着什么。
可连织已经听不见了。
原来他是警察啊。连织想。
这个小混混如今居然活得这么好,成了保家卫国的人物。
怎么办,比起毒枭她心里更不服气了。
可也没法不服气,她就要死了。
一滴绝望的眼泪从连织眼角滑落。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