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灼灼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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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萧灼,父亲说萧家的儿郎在战场上要烧尽一切威胁。
比起将军,我更希望成为一个文臣,用和平的方式取得和平。
父亲骂我白日做梦,于是我也不再说了。
我还没有机会上战场,将军府先一步被烧尽了。
十二岁那年,我变成了没有父母、没有家的小孩。
我的额头留下了疤,我不在意,父亲说伤疤是男人房勋章。
但是其他人都很在意,他们在暗地里叫我丑八怪。
后来我被带进了宫由太后教导,她身边的嬷嬷给我戴上了面具,说我不能触犯圣颜。
太后还教导着一个小皇帝,我们差了八岁,我将他视作弟弟。
夜晚我经常偷偷跑到他的寝宫陪他睡觉,因为他说他怕黑。
我说:“那你应该和太后娘娘说,她是你的娘亲,她会温柔地唱歌哄你睡觉。”
我娘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样。
小皇帝不太开心:“母后才不会,她不喜欢我。”
“她也不喜欢我,”我私下和小皇帝见面都不戴面具,他根本不觉得被触犯,一开始厌恶我伤疤的就是太后,我信誓旦旦:“太后娘娘不喜欢任何人,她不是在针对你。”
都是她的问题,所以我们也不需要因此而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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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岁我离开了皇宫。
太后不肯恢复将军府,我就从头谋一个新的将军府。
我从步兵开始,一步步往上走。
终于在十八岁那年,军队、边境、朝廷,我的名字无人不晓。
二十岁,我班师回朝,接受了小皇帝的册封。
在父亲将军府的废墟上建立了我的将军府。
“萧灼哥哥。”小皇帝被太后牵着走完所有的仪式,虎符被交到我手上时,他微不可闻地叫了我一声。
他已经长大了,每天要烦恼的事情从母亲不喜欢他,变成了母亲想要取代他。
“嗯,我回来了。”我笑着像幼时一样与他拉钩。
只要还有权力,就会有权力的斗争。
这样的斗争和上战场不一样,战争终究会结束,但斗争只要开始了就必须一直斗下去,即使最开始的敌人已经被斗趴下,你也要继续斗。
就像太后和我父亲,就像太后和小皇帝。
我不知道后面会不会有我和小皇帝,但现在我必须和他站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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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岁,我要成亲了。
虽然婚礼当天我才知道自己要成亲。
她是被太后塞进来的新娘,白天我才听说有这件事,晚上她已经被抬进了府。
太过匆忙,府里面什么都没准备,红绸喜烛什么都没有,不像是成婚,倒像是纳妾。
塞人塞得人尽皆知,礼仪却如此简陋。
很难说太后是不是已经做好了打算,只要我把那姑娘赶出去,她就趁机派人灭口,然后反过来污蔑我不满她的安排把姑娘折磨致死。
花轿落地,我先见到的不是新娘子,而是从花轿里滚出来的尸体。
我撩开帘子,一个瘦弱的小姑娘穿着喜服满脸血污,手里还攥着一把当做凶器的簪子。
看形制是宫里的东西,太后真是小气,几年前的花样还好意思拿出来送人。
我把它抽出来扔掉,然后去牵姑娘的手。
她浑身都在颤抖,一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我明白这种亮,她一定是一个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女子。
就像我一样。
那一瞬间,我又觉得太后人怪好的,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个和我匹配的灵魂然后送到我身边。
就是她太爱哭了,杀人有什么好哭的。
我伸手抹去她的泪水,一定要哭,那就让她以后只为我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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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皇帝商谈要用我假死逼太后放手一搏的那天我罕见地犹豫了。
对他而言这不得不说是很精彩的一记绝杀。
我死了,虎符就能顺理成章落到他手里。
如果他的计划没成功,我依旧是他手里牵制太后的好牌。
如果他的计划成功,而我最后死而复生,就和狼来了的故事一样,我在民众面前将再也没有威信力。
看着又长大不少的小皇帝,我久久未做答,他的笑容已经有点挂不住了。
一见双雕,不过如此。
我的弟弟还是成为了我的君王。
秋水,真正点头的那一刻我什么都没想,脑子里只剩下她的眼睛。
不知道秋水会不会为我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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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应该是我的死讯传入京都的日子。
我日夜兼程赶到了秋水身边。
她已经睡下了,我日后也只能在她睡熟了之后偷偷来看她。
至于再之后,我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
再之后,我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或者来见她。
秋水还是醒了,但没完全醒。
她醒了我就该离开了。
“萧灼,明天见。”她在梦中对我说。
我不敢想明天她会怎样,太后又会怎样。
我必须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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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夜夜梦里都去与秋水相会。
听她骂我,看她打我。
我还能为她吻去泪水。
小皇帝发现了这几夜的行踪,让我安排他去见秋水一面。
他绝不只是好奇而已。
我又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秋水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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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死了。
死在我的怀里。
我甚至没有资格埋葬她的尸体。
皇帝为她和我准备了盛大的葬礼。
没想到我和秋水的葬礼比婚礼正式得多。
这样也好,生前我们的名字不能堂堂正正放在一起,死后起码我们的墓碑可以挨在一起。
她还能是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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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没有让我死,我原以为他已经对我失去了信任,取得虎符斗赢太后后就会让我彻彻底底地死去。
他笑着把纸条递给我——萧萧雨歇,唯王天下。
是秋水的字迹。
“你的夫人可不只是你想象的那样无害。”
我说:“我只想在您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回答,秋水真的死了吗?”
他没有回答我,但是他说:“我都为你准备好了。”
他转过身:“你走吧,永远不要再回来。”
我活下来了,代价是萧灼和孟秋水都死去了。
“萧灼哥哥,”他最后一次叫我,“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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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生带着我找到了秋水。
我们三个人最终在离京都天高地远的地方落了脚。
我住在书塾里,她们二人以姐妹相称买下了一个小院子。
独身的姑娘总会引来一些麻烦。
虽然这处村落里的人都很好,但也难免会有一些小麻烦。
秋水来给春生送饭时常常会撞见书塾门口榕树下爱做媒的大娘们。
她们会围着她给她介绍自己的儿子侄子各种男人。
我不爱看,我也不爱听。
我要想个办法和她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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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干起了老本行。
只不过这次没有点安眠香,我和秋水再不用在梦中相见。
我得到了秋水的巴掌,但我也得到了她的吻。
摇曳的灯光下,我将爱意诉至天光大亮。
我和秋水成了第二次婚。
“呸!”秋水锤了我一拳:“你敢管那个叫成婚?”
婚礼很简陋,春生又是喜娘又是司仪,忙得团团转。
来了很多客人,有我的学生、隔壁二哥二婶,还有爱做媒的大娘们,以及她们的儿子侄子们。
但是没有关系,我终于是秋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