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快乐，我们都对自己说谎。
1
如果你俯瞰我身处的这座迷宫，你就知道这座迷宫有多大了。如果光线暗一些的话，边缘都会看不清。
当然，这座迷宫不是真实，它是小王爷王也的记忆宫殿，而且是其中一座。
全部都是白色的墙，地板也是白色的，在里面呆久了会感到晕眩。
“……四、三、二、一，我要去找你了。”我扯着嗓子喊。
没错，是捉迷藏。
记忆修理屋的客人不算太多，客人推开门的概率是其他时装店、甜品店或者咖啡店的百分之五，实际上连百分之五都不到。如果加上我们“意外”碰见的一些顾客，应该勉强能达到百分之五。
所以，记忆修理屋绝大多数的时间是安静的，是无聊的。无聊到小王爷想出了这么一个排解时间的游戏——到她的记忆宫殿里玩捉迷藏。
本来我是一万个拒绝的，偏偏许愿竟然觉得有趣，我也只好同意。同意的原因非常简单，如果你喜欢一个人，就算让你在大街上裸奔你也愿意。
在迷宫里，尤其是偌大的迷宫里玩捉迷藏是非常困难的，对于那个找的人非常不公平。记忆修理屋只有我一个男性，所以这种不公平理所应当落在了我的头上。
我是了解小王爷的，她藏，但是绝对不喜欢过了太久都没有被找到，这让她有种玩单机的感觉。她最讨厌单机，最讨厌一个人。所以，我慢悠悠在她的记忆宫殿里瞎逛着，时不时瞅两眼白色墙壁上自动播放的她的记忆片段。
记忆宫殿里表面上随处可见的记忆都是对于记忆拥有者来讲相对深刻相对重要的记忆，悲伤或者快乐。记忆也怕极端，尤其是那些极端痛苦的记忆，或者说对记忆拥有者造成伤害的记忆，都会被她下意识隐藏起来，让自己不轻易回忆起，这样相对而言会减少伤害。
我脚下这条路的迷宫墙上多半是王也一点也不矜持的吃相，甜食居多。令人费解的是她的体质，吃什么都不会胖。这并不是令人嫉妒的事情，更多的时候看着她贪吃的样子会心疼。如果你知道她的过去，你也应该会有这样的感觉。
小王爷几乎是从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了。从小她过得并不好，离开孤儿院后，经常被驱赶、挨饿。由于十几岁的时候经常挨饿，导致她现在的个子有点矮。
我在王也的一段记忆的面前停下脚步，记忆画面里她把攒了三天舍不得吃的蛋糕分给前来病房探望她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是跟她同一个孤儿院的，比王也更瘦小，经常受欺负。小王也看不过去，帮她打了那几个喜欢捉弄人的男孩。王也从小就逞强，即使她明知道根本打不过对方。画面里，王也落下风后被为首的男孩擒着，拧着胳膊让小王也求饶，小王也咬着牙一句软话也不说。
最后，小王也的胳膊脱臼了，被院长送去了医院。
自此，王也被大家称呼小王爷。
王也非常喜欢这个名字，觉得是自己大户人家的孩子，从小锦衣玉食。
……
晃了一会还是觉得要尊重一下捉迷藏游戏，于是随便选了一个方向找了过去。一连几个拐角，突然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穿着黑色洛丽塔风格的裙子，背对着我。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快步走上去，在距离她一尺距离的时候停下了。
不对，小王爷什么时候长高了？
“王也？”我轻声喊道。
她转过身来，确实是王也的脸，小巧精致，化着有些俏皮又哥特的妆。
“你什么时候长个儿了？”我用手比划着。
她冲我一笑，不说话。
正在我纳闷的时候突然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下意识回头，看到一张与王也一模一样的脸。
我迅速跳远，后背贴着墙壁，看看左边的王也，看看右边的王也。同样的脸，同样的衣服，同样的妆容，同样的动作，只有……
只有身高不同。
后来拍我肩膀的王也更接近于王也的真实身高。
我立刻反应过来，个子高的王也是许愿假扮的。她不仅格斗技巧一流，化妆技术也堪比整容。
被我识破了小王爷跳上来抱住我的胳膊，“有没有吓到？”
见我不回答，她继续催问：“快掉告诉我，有没有被吓到，真话。”
说话间，许愿迅速卸下了妆容，恢复她原本冷艳的脸。
“有。”我甩下一句话转身走远，准备从王也的记忆宫殿里离开。
说实话，我确实被吓到了。因为神秘人给的我那张照片，妻子长得与许愿一模一样。对我而言，许愿长着一张迷人而危险的脸。我承认，我对许愿有所幻想，从两年前的夜里我在酒吧街一眼看见她那一刻，从我把她“捡”回家那一刻，怦然心动。
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能对一张绝美的脸庞不心动。
今天的事情让我非常不舒服。而更恐惧的，是我对妻子的事情一丁点记忆都没有，被我自己删除了。
……
我们都从记忆修理屋的大厅里醒过来，王也兴奋的对我说：“哈哈，我赢了，我跟许愿姐打赌这样一定会吓到你，她选你不会被吓到，结果我赢了。”她身上的裙子是现实中所穿的印花洛丽塔裙。刚才在她的记忆宫殿中一定是王也为了营造恐怖气氛，故意让许愿幻化成哥特风。
我铁青着一张脸，不知道说什么还好，对于小王爷的顽皮我更多的是无可奈何。
“你别生气，我把赢来的奖品给你好不好？”王也低声细语，委屈求全。
我这人耳根子软，正打算原谅古灵精怪的小王爷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女声：“请问，这里是记忆修理屋吗？”
我们齐齐看向门口，一男一女到访。女的穿着职业套裙，站姿得体，一头长发，并微笑地看着我们，给人的感觉特别贤良大方。男的个子高挑，外形俊朗，像是一个平面模特。
难得有客人上门，小王爷立即忘记刚才我生气的事情，把人迎了进来。
2
互相介绍后，我们得知女的叫张茉，资深HR，男的叫任楚，搞IT的，他们是一对准夫妇。
“巧了，我们记忆修理屋接的第一个案子也是一对准夫妇。”我想起了那个光头新郎。
张茉解释道：“不是我们，其实我们是为我妹妹来的。”
王也根本就没有跟着我们的谈话走，而是盯着任楚看了半天，这样多少有点不礼貌，我咳嗽了一声提醒她。她根本不理我，冲着任楚说道：“你一点也不像IT男，IT男不都是牛仔裤双肩包吗？”
任楚尴尬的笑笑，“这都得益于我未来小姨子，她是时尚杂志的编辑，她传授的张茉，然后张茉捯饬的我。”
“所以，你妹妹怎么了？”许愿问道。王也敢反驳我，但许愿她是万万不敢的，不仅仅是因为她是记忆修理屋的出资人，还因为她冷若冰霜的模样气场强大。
张茉回应道：“是这样的，两周前本来是我和任楚举办婚礼的日子。我妹妹张莉，出差了，我们约好了她一定会提前赶回来带着男朋友来参加我们婚礼。”张茉转头看了一眼任楚继续说，“可是，在婚礼的头一天晚上张莉赶回家里——是张莉跟他男朋友阮晨合租的地方——发现阮晨不见了，没有留下任何的短信、电话留言。张莉找了一宿都没有找到，怀疑阮晨失踪了。我们的婚礼也延期了。”
任楚补充道：“当晚张莉报警了，到现在仍旧没有任何的结果。”
接着，张莉任楚准夫妇讲了他们的分析——他们认为是张莉遇到了感情骗子。阮晨的信息都是假的，姓名、身份证、家庭住址、籍贯等等。
“自从阮晨失踪后，张莉就一蹶不振，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班也不上了，每天疯找，要么就是在家里干呆着，等着阮晨回来。”张茉愁容满面，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她脑子里在想什么。”
任楚搂住她的肩膀，给她一些安慰。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出了口：“张小姐，是这样的，爱情骗子这种事情呢，其实不归我们管，我们也不擅长这方面，也许你们该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任楚说道：“这不是心理医生能解决的事情，这件事情挺蹊跷的。张莉一口咬定，她没有遇到感情骗子，他们的感情特别好，交往一年来从来没有吵过架、闹过矛盾，我和张茉也没有听说过或者看到过他们有什么矛盾，而且阮晨特别专一，更是没有骗张茉一分钱。他们的感情稳定的就像时间一样，不快也不慢，永恒在那里，他们的感情没有出现过一丝一毫的裂缝。阮晨是突然失踪的，不，应该是消失。”
“有点意思，是biu地一声就消失的那种吗？”小王爷眨着眼睛好奇的问道。我再次尴尬的咳嗽了一声。
许愿说：“王也的意思是她觉得很感兴趣，只不过她的表达方式有点奇怪，见谅。”
张茉收起脸上的焦虑与尴尬说道：“感兴趣就好，我觉得你们也许会在张莉的记忆中找到什么蛛丝马迹，如果真的找到她遇到感情骗子的证据也好让她看清现实，从此死心，重新振作起来。所以我们才忐忑登门拜访。”
“好啊，这件事情我们的接了。”王也顺着说。
3
“我妹妹最近非常神经质，举止怪异，也许会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去往张莉家的时候张茉提醒我们。任楚开车，张茉坐副驾驶，我们三个坐后排。
我笑笑说：“没关系，守着这位爷和这位仙女我早就见怪不怪了。”我用嘴努努王也和许愿，一个是古灵精怪、洛丽塔风重度患者，一个是仙姿佚貌、不食人间烟火，永远面无表情，永远没有情绪波动。
此时，王也正坐在我的右边睡觉，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让我无法动弹，以防她嘴巴里的口水滴下来。我左边的许愿正出神的望着窗外，根本不关心我们的谈话。
一个小时后，我们站在一所高档公寓的楼下。
“28楼。”任楚说。
接着，我们跟着张茉任楚夫妇上楼，出了电梯左转再左转，来到2806的房间门前，张茉用钥匙打开门。一只金毛趴在门口的地摊上正在打盹儿，见到有人进来，抬了抬头，感受到我们无害后又把脑袋放在地毯上，懒散的神韵跟看破红尘似的。
我们一一小心地迈过金毛，看到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男士的衬衣、光着腿和脚侧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头发散乱地遮住脸，如果不是看到她的身体有轻微的呼吸浮动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张莉，张莉……”张茉轻声喊道。
见地上的女人没有任何反应，小王爷说道：“别费劲了，不是装睡就是装死，要么就是装成彻底被生活抛弃的样子，你永远叫不醒的，既然她不愿意醒过来，那么我们就不帮忙找阮晨了。”
王也的话还没有说完，说到阮晨两个字的时候地方的张茉瞬间站起来，双手向后梳了梳头发，边打量我们边问：“阮晨在哪？在哪？你们有线索了？”
门口的金毛也站起来，慢悠悠的走过来，走到张莉脚边又趴下，靠着她利落的小腿。
张茉向张莉赫怒道：“看看你的样子，快去洗洗脸梳梳头……”
十五分钟之后，我们终于可以坐下来沟通。张莉扎了马尾，换了一件赶紧了T恤和短裤，坐在姐姐的旁边。任楚给我们每个人倒了果汁。
“我是记忆修理师，卓越。”我指向在地毯上跟金毛打滚的小王爷说，“这位是我们的店员，王也。”然后又歪头示意一下左侧的许愿，“她是我们店的出资人，许愿。”
“所以你们是干什么的？”张莉充满疑问。
“简单来说，我们记忆修理屋是修理记忆的，可以理解为删除、修改、植入等等。具体点说，我可以进入你的记忆宫殿探寻你所有的记忆，所以，你姐姐请我们来试着在你的记忆中寻找你的男朋友阮晨，看看你有没有哪里忽略了他留下的线索之类的。”
我说完之后等张莉的反应，三秒钟之后她突然站起来，扬着手喊道：“骗鬼呢？记忆修理屋？鬼才信呢！”
她的情绪很激动，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步。金毛也不再跟王也一起打滚，跑到主人身后跟着她来来回回。
张茉劝道：“阮晨失踪这么久了，公安局也没有消息，只能求助一些特别的机构了，这样或许能知道阮晨去了哪里，也没准能帮你找到阮晨。”
张莉哽咽难鸣，“特别的机构？”她摇着头，“这就是心理医生，你们就是觉得我心理有病，我告诉你们，我没病！我很健康！”然后她指着许愿身上的长裙说道：“别以为你穿了一身黑我就看不出来了，你就是心理医生吧？一直坐在那里不说话，在观察我？我告诉你们，这一套我见过，别想蒙我。”
张莉又走到门口把门打开，指着门外厉声道：“走！”金毛跟着叫了两声。
我向张茉和任楚摊摊手无奈的说：“没办法，她不配合。”
张茉央求道：“求求你们想想办法，看着妹妹这个样子我的心每时每刻都在痛。”
任楚接着说：“只要一天不解决这个事情，以防刺激到张莉，我和张茉的婚事就会一直拖下去。我和张茉能等，可是她肚子里的孩子等不了。”他摸着张茉微微鼓起的肚子，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时许愿站起来走向张莉，“你如果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进到你姐姐的记忆宫殿里。”
我同时征求张茉的意见，张茉自然答应。
张莉看着许愿的眼睛，黑色的瞳仁里表面平静如水，寂寥幽邃，却时不时闪烁片刻的汹涌与悲伤，我料定张莉一定会败下阵来，因为许愿的自信与内在魅力展现出来的气场无比强大。
“你带我进去？”张莉问道。
许愿没有回答，而是利落的一个转身回到沙发上，“你过来坐在我的身边。”张莉照做，许愿抓住她的手。
同时，我让张茉仰卧在一旁的宜家摇椅上，告诉她尽量放松，平静下来，进入睡眠的状态。
之后，我坐到张莉的另一边，握住她另一只手，然后喊了一声王也。
王也拿出闹钟，定好半个小时，冲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闭上眼睛，让自己静下来。”我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张莉的手提醒道。
看得出张莉很紧张，她的手心有些出汗，大抵是第一次相信如此荒唐的事情吧。
“放松。”我轻声说道。
渐渐地，大家都进入状态，我们陷入无底的黑暗中。我们三个牵着手一直往下落，速度越来越快，下面是一点光斑。
突然，光斑变大，就像一颗炸弹炸开，白光四溢，我和许愿用胳膊一起挡住我们三个的眼睛。
等到再次睁开的时候，我们站在一扇门前面。
老式的木门，蓝色的，刻着简单的纹路。
“这是我小时候的家。”张莉说道。
我开了一下门没有打开，问张莉：“你有钥匙吗？”
张莉在身上的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一把钥匙，试着捅进锁里，转动，咔嚓一声，门开了。
“你怎么才回来啊，我给你留了西瓜。”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冲着我们说道。不对，应该是冲着我和许愿中间的张莉说道。
“姐姐。”张莉认出了那个小女孩。突然，从张莉的身体里跑出一个小影子，落地成了一个真实的个体，个头比小张茉要矮一些，跑到小张茉跟前兴奋的说道：“在哪呀，我好渴。”
小张茉抓起小张莉的手，跑到一直铁皮水桶旁，“在冷水里泡着，可凉可甜了。”
“你又没有吃呢，怎么知道甜？”
“我给你切开，你吃一口尖儿，看看甜不甜。”
“好啊好啊。”
姐姐把西瓜从铁皮桶里捞出来，咔嚓一刀切开，西瓜变成两瓣儿，在桌子上打了几个转儿。姐姐又切成小块，递给妹妹最中间的那块。
“吃吧，咬尖儿。”姐姐说。
妹妹笑着咬了一口，然后笑得更开心了，“甜。”
姐姐拿着自己这块递到妹妹嘴边，说：“你把我这块的尖儿也咬了。”
“姐姐不吃吗？”
“给你吃。”
“谢谢姐姐。”说着，妹妹满足的咬了一口。
……
吃完了西瓜姐妹躺在凉席上吹着电扇聊天。妹妹问：“姐姐，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因为你是我妹妹啊。”
“我觉得在这个家庭里好幸福，爸爸妈妈爱我，姐姐更爱我。”妹妹翻身抱住姐姐，在姐姐的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
然后，俩人嬉戏打闹成一团。
张莉趁着我们不经意间擦了一下眼角的泪水。
“还记得这些事情吗？这是你姐姐的记忆。”我问旁边的张莉。
张莉缓了一会说：“快忘的差不多了，不过现在都想起来了。”
突然，从雕刻着花纹的窗户外传来几声嬉笑。张莉又重新打开木门走了出去，我和许愿跟在她身后。
我们穿过一条窄窄的小道，停在拐角处。远处跑来穿着校服的张茉，喘着气停在我们面前。眼前的张茉与屋内的张茉个子高了很多，明显长了几岁。此时，从张莉的身体里又分离出另一个张莉的分手，穿着同样的校服，问道：“姐姐，你干嘛跑这么快？”
“我考了第一。”姐姐说。
妹妹抱住姐姐，似乎比考第一的姐姐还要高兴，“太棒了，妈妈说你考到第一会有礼物的。”
姐姐让妹妹停下来，从书包里拿出一条碎花裙子，“这就是我的礼物。”
“哇，好漂亮。”妹妹拍着手，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条裙子
“是不是你喜欢的？”姐姐问。
“是，是我喜欢的，我上次路过商店在橱窗里看到，盯了好久，妈妈不给我买。”
“送给你吧。”姐姐把裙子递过去。
“给我？”妹妹有点不可思议，“可是，你也很喜欢啊。”
“我更喜欢繁花。”
“谢谢姐姐。”妹妹接过裙子，抱住姐姐，跳起来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妹妹把裙子贴在身上比着，她觉得世界的美好犹如手中的裙子一样好。
“我们没有骗你。”我在张莉身后说。
张莉转过身来点点头，语气充满歉意，“对不起，我不该那样，是我太崩溃了才会情绪失控，因为阮晨对我真的很重要。”
“没事儿，我们理解。”许愿说。
随后，我们达成了协议，我们进入到张莉的记忆宫殿中寻找阮晨的失踪线索，尽最大的能力帮助张莉寻找阮晨，而张莉要付出一段她比较珍贵的记忆，来作为报酬支付给记忆修理屋。
据许愿后来说，我们会用收集的记忆去帮助其他人。
4
从张茉的记忆宫殿出来，我们都需要休息一下，尤其是我和许愿，如果迅速第二次进入其他人记忆宫殿的话消耗会非常大，精神会感到极度的疲惫。
正好利用这段时间我们可以好好看一下张莉与阮晨合租的公寓，或许也能找到线索，因为我们有“超级武器”小王爷。小王爷是超忆症患者，她能记住睁眼那一刻到现在的所有事情，包括看到的、听到的、做的梦等等，任何记忆她都没办法忘掉。这也是为她拥有两座记忆宫殿的原因之一。
这样的王也虽然学习成绩会很好，但会非常的痛苦，毕竟产生的垃圾记忆过多，所以王也加入我们之后我经常会隔一段时间帮她做一下记忆清理。
经过主人允许之后，“调查”是从客厅开始的。门口的鞋柜里三排以上都是女鞋，最下面一排是男鞋，两双皮鞋两双跑步鞋一双冬拖鞋和一双夏拖鞋。皮鞋很新，一看就是平时打理得很用心，跑步鞋的鞋底几乎没有摩擦，只有拖鞋磨损和折旧程度比较大。
“阮晨平时不跑步吗？”我关上鞋柜问道。
“没跑过，鞋子买了没穿过几次，他是做IT的，经常加班。”张莉说。
“好巧，跟任楚一个职业。”我看了一眼任楚。
任楚道：“挺好，方便交流。”
“平时你们交流的多吗？”我又问。
“没交流过。是这样的，我和张莉其实在另一个城市工作，这次婚礼是回来办的。”任楚道。
“哦，明白了。”我往卧室走去。
卧室的摆放很整洁，一张双人床，两只大衣柜，床的右边单摆了一只矮的床头柜，床头后面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满了书，边角处放置杂物。
许愿打开衣柜，张莉的衣服占用了绝大部分空间，衣服样式非常繁多，时尚前卫。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时尚杂志编辑的衣柜，从来没有见过女人的衣服款式居然有这么多，件数一眼望不过来。我有幸目睹过许愿的衣柜，空空荡荡，全是黑色系的衣服。小王爷的衣柜我也见过，一水的洛丽塔风。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一个女人只需要一种风格的衣服。
阮晨的正装居多，都是成套的，替换的白色衬衣多出来三件，再就是睡衣。许愿凑近轻轻嗅了一下然后合上衣柜。
“阮晨一定很喜欢你身上的香水味。”许愿轻声说道。
张莉微微点了点头。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问道。
许愿说：“因为阮晨的衣服上也有淡淡的香水味，阮晨作为一个IT男，如果讨厌平时的正装有女性香水味道的话一定会分开放衣服。”
说着许愿就进入了卫生间，毛巾是一粉一蓝，浴巾是米色的，共用。牙具是情侣的，洗面奶、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等等，都是共用。
我顺着许愿的查看顺序仔细观察了一遍，卫生间任何地方竟然没有一根都发丝。男生的头发短容易忽略可以理解，但是张莉是长发。
“平时都是你做卫生吗？”许愿问。
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张莉说道：“阮晨来做，他很严谨，也有轻微的洁癖，他比较恨有头发丝，所有这方面比较注意。”
许愿打开阮晨的刮胡刀盖子，里面有一些残留的碎胡渣。
张莉继续说道：“他的洁癖没有那么严重，所以刮胡刀他只是定期清理。”
在许愿和张莉谈话的过程中我浏览了一下公寓里的边边角角，发现阮晨日常用的东西基本都还在，我问道：“阮晨的东西都在吗？有没有什么是他带走的？”
张莉回答道：“他没有带走任何东西，除了他身上的衣服，就连钱包也落在了家里了。”
张莉找出来一只男士钱包，里面放了放着一些零钱和几张卡。
“你们没有照片吗？”我看着钱包里放照片的位置是空的。
张莉尴尬的笑笑：“我特别讨厌拍照，从小到大我都没有拍过照片，就连毕业照，我也是找借口缺席。”张莉微微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似乎在聚集她的勇气，“我长相一般，不如其他人漂亮，更不如姐姐漂亮，我对自己的长相极其不自信，在爱情里也挺自卑的，之前我谈恋爱没有一段是长久的，我知道我长得不漂亮，我把所有的原因都归在长相上。只有阮晨，只有阮晨是真心爱我的，他能发现我的内在美，他真正在乎喜欢的是我这个人，我们在一起也是时间最长的，所以我非常爱他，非常感激他，可是他就这么莫名其妙的从我生活里消失了……我，我很爱他，很需要他，我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他是不是被绑架了？或者他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张莉如泣如诉，抱着自己的头，非常痛苦。张茉走到妹妹身边，抱住她的肩膀，眼眶也变得红红的。
需要给她一些静下来的时间，我揪着王也让她把公寓里所有的细节、物品的摆放等等都看清楚，“扫描”一遍，以免我和许愿有遗漏的线索或者忘记什么。
最后一步是社交网络。张莉稳定好了情绪把手机打开给我们看，一一点开她的社交软件。微信上全是俩个人甜蜜的对话，看得出阮晨对她非常宠溺，俩个人也非常恩爱，没有任何吵架感情破裂的迹象。朋友圈、微博也多是一些秀文爱的场景，纪念日、节日、礼物、鲜花等等，统统少不了。
但并没有两个人的照片，单人照或者合影都没有。刚才张莉也解释了她不拍照片的原因，也算合理。不过我们还是充满疑问，总感觉阮晨是非常飘忽的存在，不落地、不真实。在一起几乎长达一年，真的就没有争吵过吗？合理吗？真实吗？这个答案要到张莉的记忆中去寻找，她可以说谎，但是记忆无法说谎。
这次，是我们记忆修理屋全员一起进入张莉的记忆宫殿，因为像这种寻找蛛丝马迹的工作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带上超忆小王爷事半功倍。
小王爷是不具备记忆修理的能力的，自然也不具备进入他人记忆宫殿的能力。所以，她的进入需要许愿来带。许愿的能力比我要强大很多，之前我是无法带人的，不过经过多次的修理，我渐渐的也掌握熟练，勉强可以带人。
我把闹钟给张茉，嘱咐两夫妇半个小时闹钟一响，一定要叫醒我们，如果我们醒不了可以不择手段，直到我们醒过来为止。否则我们很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会一直弥留在他人的记忆中。
任楚和我一起把沙发围成一个圈，这样更方便一些。
5
张莉的记忆宫殿就是这间公寓，但又不是这间公寓。装修得要精致很多，从一个较为廉价的出租屋，变成了精装的地中海风。确切的说，应该是张莉理想中的家。
里面所有的摆设都没有动，在现实中的公寓里怎么摆，她的记忆宫殿里也怎么摆。也许这就是她对阮晨的一个专属记忆。
唯一不同的是墙上挂了一幅结婚照。女的是张莉，男的应该就是阮晨了。虽然是个半身照，但能看出阮晨很高挑，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清秀。第一眼竟然觉得跟任楚有几分相像，而且跟认出一样，都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卧室里传来张莉的笑声，接着是一个好听的男声，他们似乎再聊什么好玩的事情。突然，卧室的门开了，张莉走出来，一个清秀高挑的男生紧随其后，是阮晨。
“然后呢？”张莉坐在沙发上追问。
阮晨拿了一瓶果汁拧开盖子给张莉喝，然后说道：“今天下班之前我同事还在跟我抱怨，说女的是不是都对电脑白痴？她家电脑一个月连续坏了九次，刚才还给我发短信说她的电脑又坏了，让我下班回家后帮她再去看看。”他模仿着同事的语气。
张莉笑得差点把果汁喷出来，“再然后呢？”
“再然后我同事直接回了一条短信，四个字，今晚加班。实际上他是不加班了，为了不去修电脑找的借口，但为了借口合理，他选择在公司打游戏，我临下班的时候他说要通宵。”
“阮晨，不会是你编笑话逗我开心呢吧？”
“当然不是，真事儿。”阮晨也坐到沙发上，张莉的头顺势靠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你，阮晨。”张莉忽然说道。
“为什么忽然谢我？”
“因为跟你在一起真幸福，你能看出我的不开心，还能逗我开心，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需要什么。”张莉看着吊灯说。
“因为我爱你啊。”阮晨抚摸着张莉的长发说。
“你会爱我多久？”
“很久很久。”
“很久是多久？”
“多久？久到白天变成黑夜，黑夜再变成白天；久到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久到春去冬来，冬来春去；久到我睁开眼是你，闭上眼也是你；久到我们忘了时间的存在。”
“那你会不会离开我？”张莉紧张的问。我想她想要一个坚定的答案，及时未来不确定。因为她之前的恋爱对象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丢下她。
“一定不会，如果我要走一定会带上你，带你去散步，带你去吃下午茶，吃夜宵，带你去露营看星星，带你去其他的漂亮的城市以及国家，总之我去哪就带你去哪，我不会丢下你，除非你离开我。”
“我才不会离开你，我不要离开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张莉搂住阮晨的脖子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就像小时候她爱姐姐的表现形式，这么多年已成为她的习惯，成为她表达爱的下意识动作。
王也在一旁小声感慨：“哇塞，程序员里的撩妹达人良心伴侣模范男友啊。”然后转头吐槽我，“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人家程序员跟情圣似的，你已婚人士跟程序员似的。”
我一时气结，不善于情感表达也是罪吗？
我是不善于情感表达，许愿与我相比那她简直是没有情感，就像冷血的冰雕。
许愿开始抽看张莉的记忆，从她认识那阮晨那天起到失踪的那一夜，随机抽查，结果令人沮丧。我们在她的记忆中没有找到阮晨任何要离开她或者不喜欢她了以及失踪的信息。记忆中的结果也跟现实中的初步了解一样，他们非常恩爱，阮晨对她倍加宠溺，没有一次争吵。
我更加对此产生疑惑。现实中真的有如此理想状态的爱情吗？
带着各种各样的疑惑从张莉的记忆宫殿出来，张莉急切的问我怎么样？我摇摇头。我看到张莉的脸上流露出无尽的绝望，我清楚一个人痛苦到几点的绝望，我也体会过，就在我删除掉自己的那段记忆里。虽然我不记得究竟是什么事情了，但是那种经历过的感受还是留下的深深的烙印。只是回想起来的时候会有一些莫名。
王也从她的背包里拿出绘画工具，用铅笔迅速地素描了一张阮晨的画像。
“蛮帅的，跟妹妹做的时尚杂志的封面人物似的。”张莉看着画像喃喃道。
我迅速反应过来觉得非常奇怪，问道：“你们没有见过他吗？”
任楚说道：“没见过。你也知道我们不是在另一个城市工作生活嘛，而且我的工作性质，真的是太忙了，所以很少回来，有时候假期回来还碰不到一起。”
这就有些奇怪了，他们竟然都没有见过准妹夫。
又简单聊了几句，我告诉张莉不要绝望，我们回去梳理一下，或许会有线索。
“请你明天到记忆修理屋一趟。”许愿说道。
张莉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好好好，我明天一早就过去，求你们一定要帮帮我，求求你们。”
“既然我们接了这个单子，就一定会尽力的。”我给了张莉一颗定心丸。
临走的时候王也跟金毛告别，回去的路上问我店里能不能养一只？被我严词拒绝。
回到记忆修理屋后我们交换了一下信息，推断出三个结论：
1，情感骗子。
2，感情出现了裂痕，而且是无法弥补的裂痕，不告而别地分手。
3，被绑架。
当然，我们都倾向于前两种，但是无论哪种，一定能从张莉的记忆中找到答案。由于每次进入他人记忆宫殿的时间不能过长，所以，肯定会忽略很多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一时间还无法突破无法串联起来，我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等待明天。
6
清晨一早，我打开门，正好看到张莉从马路对面走来。
“吃早饭了吗？”我问。
她摇摇头，“没有，已经很长时间不吃早饭了，没有胃口。”
“还是吃一点的好，进来吧。”我让开一条路。
许愿冲了牛奶葡萄干燕麦，分给张莉一杯。吧嗒一声，面包片从面包机中弹出来，王也问要不要来一片？张莉拒绝道：“谢谢，我够了。”
短暂的早餐时间小王爷仍旧不放弃说话的权利，她问道：“张莉姐，你不吃东西忍受的了吗？”
张莉说：“我知道自己需要吃东西，不然身体会夸，但是我没有胃口，吃不下去，严重的时候吃几口就会吐。”
“那是不是你吃的东西不好吃？”王也无法理解。
“不是，是真的吃不下，也许是伤心过度，你没有过伤心的时候吗？”
“当然有，经常伤心。”小王爷偷看我一眼继续说，“可是伤心的时候我反而会吃的更多，不吃东西我可受不了，我最怕吃不饱了。”
“你可真好玩。”张莉笑着说。
被夸赞的王也跟着笑，“你吃过彩虹蛋糕吗？可好吃了，光是看见就会让人开心的点心。”
“没吃过，我需要控制自己的体型，尽量不吃甜食。时尚编辑虽然不露脸但也身材也要严格控制。”
“那样好悲惨啊，还有慕斯蛋糕、芝士蛋糕，真的好好吃。”
“不过我中学的时候很爱吃甜食，尤其是冰淇淋。”
“我也超级爱吃冰淇淋，我知道一家冰欺淋店一级棒……”
一聊吃的王也根本停不下来，只能人为打断，“小王爷，麻烦你去关一下门，顺便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
“哦。”王也放下手中的面包片去关门。我对张莉无奈的笑笑，“抱歉。”
“她很可爱，挺招人喜欢的。”张莉说。
简单的收拾过后，今天的记忆修理工作从张莉遇见阮晨的第一天开始。
张莉第一次遇见阮晨是在一家冰淇淋店，那天张莉刚与在一起不到一个星期的男朋友分手，心情低沉，路过冰淇淋店决定放肆一下就推门进去了，全部满座，只有靠窗的一个位置单独坐着一位男生。
“先生，请问你几个人？”张莉走过去询问。
“一个。”男生微笑着回答。这是张莉分手的这一天里看到的第一个微笑，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之前一直觉得微笑只是日常的礼貌，从没有发现竟有如此效果。
“方便拼桌吗？”
“好啊。”男生说着拿出两张券，“我刚才买冰淇淋有两张赠券，不介意的话你可以用。”
“真的可以吗？”张莉几乎被陌生人的善意所治愈。
“当然。”
张莉开心的拿着优惠券买了冰淇淋坐到男生对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晨。”
“我叫张莉，今天非常感谢你让我本来灰暗阴冷的一天感受到温暖。”
“如果不介意你可以跟我说说，其实对陌生人说一些藏在心里的糟糕的事情效果更好一点。”
“我……”张莉顿了顿深吸一口说：“刚失恋，二十分钟前。”
“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够漂亮呗。”张莉苦笑。
“不是啊，你很好很漂亮啊。一定还有什么其他原因吧。”
“他拿我跟同事打赌，说在三天之内追上我，他赢了，在一起后我无意间知道了这件事儿，就在刚刚，我跟他分手了。”
“做得漂亮。”
“但是，如果我漂亮的话肯定就会被认真对待。”
“你错了，如果一个男人不欣赏你的内在美即使再漂亮也不可能认真对待你。”
张莉没有说话，吃了一口冰淇淋。她觉得曾经以为的废话从阮晨的口中说出来是令人信服的。大概是他最开始就带着真诚吧。
“可是男人不都看外表吗？”张莉又问。
“我承认男人都看外表，但是标准不一样，就拿我来说吧，我就觉得你的外表挺好，是我喜欢的类。每个人的审美不一样，而有的人审美并不是单纯的只评判外表，内在、性格、感觉等等占比很高。”阮晨道。
张莉只捕捉到了前半句，“你说我是你喜欢的类型？”
阮晨点点头，“没错，第一眼我就注意到了你。”
“所以那两张优惠券你并不是谁都给，而是故意要给我？”
阮晨点点头。
张莉一扫失恋的难过，开始跟阮晨聊起来。俩人非常投缘，共同话题非常多，几个小时过去直到肚子饿俩人才意识到已经很晚了。
一起吃饭的时候张莉说：“你跟我印象中的IT男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总之就是不一样。”
俩个人是稀里糊涂在一起的，没有明确的一个表白。我和许愿抓紧时间迅速的往后翻关于阮晨的记忆，竟然真的没有发现情感裂缝。
就在毫无头绪的时候许愿又开始往回倒张莉的记忆，停到阮晨从口袋里拿出一枚订婚戒指的画面。
奇怪的是这幅画面只聚焦在了女人的手上，直至戴完戒指都没有露出张莉的脸。
这是发现的最大的一个疑点了。
从张莉的记忆宫殿中出来后许愿问了张莉一句话：“能让我看一下你的左手吗？你的指甲做的好漂亮。”
“这是昨天你们走后我出去散心特意做的，想换一个心情，或许有好消息呢。”张莉说。
“很漂亮。”
“谢谢。”
然后我们让张莉回去等消息。当张莉一只脚踏出门口的时候许愿突然又问了一句：“对了，你们的订婚戒指呢？为什么没有戴在手上？”
张莉定住，良久回过了头说：“我们从来没有订过婚啊。”
“不好意思，没事了。”我说。
张莉疑惑的离开了。
张莉走后我问许愿发现了什么？许愿说张莉隐瞒了一件事儿，在她的记忆中阮晨明显买过订婚戒，戴在了一个姑娘的手上，姑娘的脸看不清，只能看到手。但是经过刚才许愿的确认，可以确定，那只手不是张莉的。
“移情别恋？”小王爷兴奋于找到阮晨“失踪”的证据惊呼道。
我在张莉的记忆中找到了阮晨工作的公司地址——中山路258号。
警察和张莉一定去过无数次，没有结果。我想，也不多这一次，每个人的角度不一样，没准我们可以发现什么。
许愿开车，我和王也坐后排，我们直奔中山路。到了258号，发现这里是一座院子，从矮墙镂空的窗户望进去里面很文艺。大门口挂着一家文化公司的招牌，我反复看了看门牌确实是中山路258号。
王也按响门铃，从里面出来一位中年男人，询问后对方答复这里是文化公司，并不是并不是所谓的IT公司。
“那么这里以前是什么公司？”我继续问。
对方笑着说：“这里一直都是这家文化公司，在这里做了十来年了。”
难道说张莉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不好意思，我们找错了。”我不好意思的说。
我们回到车里，王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你们觉得有没有可能是她杀死了自己的男朋友，然后毁尸灭迹，伪装失踪。”
我摇摇头，觉得不可能，如果这样我们在她的记忆中早就发现了她的杀人事实。
王也说：“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只有充分调查才有发言权。”我回了小王爷一句，然后让许愿开车去找张茉任楚夫妇。他们最近为了张莉的事儿一直住在酒店里。
很快到了酒店，我们直奔三楼303房间。
敲了门等了几秒钟，开门的是任楚，互相问好后进到房间里。张莉正在收拾东西，“任楚得回公司一趟，我请了长假会留在这里，等任楚忙完再回来找我。”
我开门见山：“我们今天来是想再简单了解一下你们知道的信息，只要是你们觉得蹊跷的都可以说。”
“蹊跷的？我想想……”张茉伸手去够一件衬衣，叠好。我注意到她的左手上戴着订婚戒指，突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不就是张莉记忆中阮晨手中的那枚戒指吗？
我用眼神示意许愿确认那双手，许愿冲我点点头，十分肯定，张莉记忆中的那只被阮晨戴上订婚戒指的手就是张茉的手。
妹妹的女朋友出轨姐姐？我赶紧驱赶掉脑袋里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你们真的没有见过阮晨吗？他可是跟你妹妹张莉在一起将近一年了。”我问道。
张茉摇摇头，“真的没见过。”
“你觉得合理吗？”我又问。
“不合理，可事实就是这样。”张茉说，“去年到现在不包括这次，我和任楚一共回来过四次，第一次我们时间太紧，看了看父母就回去了。第二次说约一起吃饭，头天晚上妹妹接到工作安排要出差拍片。第三次我们没有提前打招呼，巧的是我回来的日子跟她和阮晨旅行的日子撞在了一天上，我飞回来，她飞走。第四次就是筹备婚——婚礼是我和妹妹一起筹备的，筹备期正赶上任楚有个项目加班熬大夜，阮晨也赶上加班，他们这种工作性质我都清楚，也没有什么不能理解的。筹备婚礼的时候我和妹妹还一起吐槽找的另一半都是摆设。”
张茉说完任楚问我，“这件事情很重要吗？我们不是都知道阮晨长什么样子了吗。”他指的是王也的画像，但是记忆有时候是可以骗人的。
“你的工作地点具体是哪里？”我转而问道。
任楚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一头雾水，“我的工作地点吗？”
“对，你所在的城市的什么路多少号。”
任楚停顿了三秒，告诉了我地址——中山路258号。
7
这个国家太多的城市有相同的路名，中山路的重复率排在前几名，但这一次绝对不是巧合。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张莉的公寓，敲响房门。
先是听到两声金毛的叫声，随后门开了。“有阮晨消息了吗？”张莉迫切的问道。
我说：“算是有了，我还需要再看一下公寓里面，阮晨留下了很多信息。”
“好。”张莉让开门口。
王也不急于进来，她蹲下抱住金毛把脸埋进它的脖子里，嗡嗡地说：“你好柔好温暖啊。”
金毛舔了王也两下作为回应。
我几乎是从头翻了一遍张莉的公寓，衣服、味道、牙刷、洗漱用品等等。许愿倚在滚筒洗衣机上静静地看着，她知道我已经有了一个答案。而张莉比较焦虑，全程跟着我，也希望能从我的举动中发现关于阮晨的信息。
等我翻完我需要了解的东西之后我可以十分确定，张莉绝对不可能发现任何关于阮晨的信息。
因为阮晨根本就不存在。
张莉站在我的对面渴望的看着我。虽然我不愿意捅破她的“谎言”，但我不得不告诉她事实的真相，因为她并不认为自己撒了谎。或者说，她连自己都骗过了。
“阮晨不存在。”我的声音有些低沉。
“什么？”张莉似乎没有听清楚。
“阮晨这个人是不存在的，根本没有这个人，他不是你男朋友，只是你幻想出来的，实际上根本没有这个人。”
张莉摇着头，眼泪瞬间溢出眼眶，“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伤害我？他那么爱我，你说他存在？”
“你并没有报警，就连报警都是你的臆想，因为在你的潜意识里你清楚阮晨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报警就穿帮了。”我继续说着。
“你凭什么这么说？你凭什么断定我男朋友不存在。我说过多少遍，他失踪了，可能遇到了危险，甚至更坏的结果我都想过了，他死了。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找到尸体！”张莉咆哮着，她在屋子里四下找寻着什么，终于看到了目标，她冲着摆在墙角的王也画的那副阮晨的画像去了，把它高高举起来，举到我的面前，“你给我看清楚，你们给我看清楚……”她举着画像在许愿和王也的眼前过了一遍，“这就是阮晨，世界上最爱我的人，他是活生生的，我们朝夕相伴将近一年。”
最后张莉停在金毛的面前：“你是认识他的对不对？我们三个朝夕相处，他经常喂你进口狗粮，对你特别好，他是我男朋友，他非常爱我，我也非常爱他。”
张莉哭得咽泪装欢。
“打开你的手机。”这个时候我选择了残忍。有时候残忍是更好的治愈。
“看看你的社交软件。”我继续说着。
张莉机械的解锁手机打开社交软件。
“你往下拉，没错，每一条都宣告你们很甜蜜，但是没有一张合照，没有一张有阮晨的露脸，在一些照片里确实有异性的手，都是路人吧。”我转头看了许愿一眼，许愿把手里拎着的阮晨的衣服扔了过来，然后转身进了卫生间。
“阮晨的睡衣上面是你的味道，是平时你在穿。”我把衣服递到张莉面前，“还有他的西装，都是全新的。”
“接着。”许愿同时扔过来阮晨和张莉的情侣牙刷。
我转身接住说道：“你们牙刷的开叉几乎一模一样的，是同一个人在用，不同的人用开叉绝对是不一样的。”
张莉整个人都愣住了。小王爷也痴痴的看着我等待下文。
我继续说道：“你记忆中有一只手，阮晨给这只手戴上了订婚戒指，戒指的款式跟你姐姐张茉手上的戒指一模一样，不是阮晨出轨你姐姐，而是阮晨根本就是你幻想出来的，是你根据你姐姐的未婚夫任楚复刻出来的，因为你喜欢任楚。”
“不是，不是这样的。”张莉用手堵住自己的耳朵。
我把她的手拿开，“我还没有说完——阮晨是做IT的，任楚也是做IT的，他们的工作地点都是中山路258号。阮晨的失踪时间正好是张茉与任楚的结婚前一晚。还有，阮晨和任楚的姓名都是r字母与c字母开头。”
就像王也引用的那句话，当排除了所有其它的可能性，还剩一个时不管有多么的不可能，那都是真相。
“不，我没有说谎，我没有虚构阮晨，我没有喜欢任楚，是你在骗我。”张莉的语气从开始的强硬渐渐地变成的祈求，“是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告诉我，是你在骗我，我告诉，哪怕是骗我说你骗我。”
张莉的身体已经支持不住自己了，瘫软在我身上，我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下，许愿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让小王爷把金毛牵过来，小王爷拍了一下金毛的背，金毛撒腿跑到张莉身边，跳上沙发趴在张莉腿上。
“真相就在金毛的记忆里。”我轻声说道。
许愿提醒我，执意进入动物的记忆宫殿，不知是否可行，也不可预估危险。我冲她笑笑让她放心。
“你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吗？”我问张莉。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张莉终于点点头，说道：“好。”
由许愿和小王爷负责叫醒，我单独带张莉进入金毛的记忆宫殿。
小王爷给金毛喂了极少剂量的安眠药，很快金毛就躺在地摊上睡着了。张莉也很快入睡了，大概是哭得太累了。
我拉着张莉的手，闭上眼睛调整自己的状态。周围很安静，闹钟秒针走动的声音变得越来越空旷……
金毛的记忆宫殿是一座小院子，院子里散乱着很多玩具，在众多的玩具中混杂着许多记忆球。我弯着腰拾取有关于张莉幻想出阮晨那个时间段的记忆球。
张莉站在院子里，打量着四周。
“这一枚是你第一次遇见阮晨，在冰淇淋店。”我把记忆球交给张莉，“那天你确实主动跟拿你做赌注的男生提出了分手。”
张莉凝视的那枚记忆球，似乎在跟着真实的事件回忆。
那天，张莉分完手牵着金毛在街上横冲直撞，路过一家冰淇淋店，门口的店员热情的奉上两张优惠券，说店里在做活动可以进去看看。张莉推开了店门，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点了两份冰淇淋。张莉让金毛坐在对面，一人一份。
“失恋没什么大不了对吧，不就是失恋嘛，谁没失过恋呢。”
“我上学那会经常失恋，不对，是没得恋，我不漂亮，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我深信一句话，你知道是什么吗？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我拼了命挤进这家杂志社，经过一段时间的锻炼我觉得我化妆很不错了，确实是多了很多男生献殷勤，但我仍旧不自信。”
“其实我有理想的类型，也有一个特别符合我理想类型的人，不过不可能啦，我不能那样做……”
“你那份也给我吃好不好？你吃多了冰淇淋会闹肚子的。”
“可惜你不能吃巧克力，你吃巧克力会死的。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超级好吃，都说吃巧克力会产生恋爱的感觉，你说失恋的时候吃一堆巧克力会不会中和悲伤的情绪？”
那天，张莉自言自语说了很多话，金毛静静的听着，不乱叫也不乱跑。
“对，失恋没什么大不了。”张莉重重的对着面前的金毛点了点头，然后吃光了所有的冰淇淋。
从冰淇淋店出来，张莉带着金毛回了公寓——此时的公寓还是较为简陋的，简单的组装家具透露着廉价，摆件和装饰也并不用心。
刚换好妥协打开空调便接到了姐姐的来电。电话里张茉说有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快告诉我。”张莉打开一罐冰镇饮料
“我们要订婚了。”张茉想要兴奋的尖叫，但是强行给压住了。
“就是上次你回来带来一起吃饭的男生？”
“对，任楚，你还记得他吧？”
“嗯，记得，我对他满有好感的，是个不错的人，恭喜你呀姐姐。”张莉何止是记得，又何止是好感。她第一次见到任楚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他。那天吃饭是张莉先到的，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还随时能观察门口，这样方便她看到姐姐进来能第一时间站起来挥手。张莉落座的十分钟后姐姐来了，在马路对面等车流过完。过马路的时候任楚牵着姐姐的手，身体挡在她的外围，到了门口帮姐姐拉门，到了餐位帮姐姐拉出椅子。在整个午餐的过程中张莉从姐姐的言语中捕捉到了任楚如何爱她如何有责任心如何对她好……好到张茉愿意把自己的一辈子托付于他。
整个午餐时间张莉都极力克制自己不让自己的眼神往任楚的身上多做停留。可是越是克制任楚的身上就跟有魔法似的，无限吸引着她的目光。
有几次短暂的目光接触，张莉感觉像是盛夏的阳光下吃了一大口冰淇淋。那一刻，她知道自己的一见钟情坐实了。
张莉想，对姐姐这么好的男人如果跟自己在一起的话一定也会对自己一样好吧。
“婚期我们定的明年的这个时候。”姐姐接着说道。
“这个时候好，好日子都赶在这个时候了——对了姐姐，我也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妹妹说道。
“快说。”
“我今天跟一个男孩约会。”张莉外头看了一眼毯子上的金毛。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呀，我们吃了冰淇淋，聊了很久很久。”
“他叫什么？”
“叫，阮晨。”张莉随口编了一个名字。
“做什么的？比你大比你小？”
“姐，需不需要给你安排一下面试他？”张莉打趣说道。
“这个一定要的。”张茉笑着说。
……
当晚，张莉做了个梦，梦见一个夏日里自己穿着洁白的婚纱站在花房里，新郎阮晨——跟任楚一模一样的脸，一模一样的身高，一模一样的性格——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
她总是幻想这样的场景。张莉也爱幻想其他的场景，比如她被分手后就会幻想对方前来求饶，多么多么后悔；比如她爱幻想站在T台的中央，穿着自己设计的华丽的衣服走秀，拿下一个又一个国际大奖；再比如，她爱幻想自己是一个特别幸福的人，朋友、同学、同事、陌生人等等通通羡慕她。
她爱幻想，幻想能让她快乐，这源于她的不自信，是某种程度上阿Q的精神胜利法的变形。当缺乏足够的现实刺激时便利用幻想激发内心的情绪体验。
她把任楚对姐姐的好幻想成对自己的好，一遍一遍在自己的脑海中演练，升华。过马路、散步、一日三餐、电影、购物、约会、礼物、生日、纪念日、聊天、讨论共同关心的话题、养宠物、旅行、拥抱、接吻、去教堂等等等等。
她更爱把幻想当做现实。
她一遍一遍的重复幻想，一遍一遍对自己说谎。最终，变成她真实记忆的一部分。所以，我们进入她的记忆宫殿是可以看到阮晨的存在的。
而金毛的记忆中，张莉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导自演。假装阮晨的存在，自己买的礼物假装是阮晨送的，自己制造的浪漫假装是阮晨制造的，假装一起看电影，假装一起说话，假装一起生活……这些在金毛的视角里，都是张莉在跟空气演对手戏。
她幻想了一个对她百依百顺的大众情人男朋友，骗过了所有身边的人——朋友、同事、家人。
她缺什么，就极力的炫耀什么。虚荣只是她的一个表象，其实是内心渴望被关注被认同。
“够了！”在金毛的记忆宫殿中张莉突然喊道。
“你看到了真相。”我说。
“停下来。”张莉用双手堵住耳朵。
我上前一步，拿掉她的双手，“无论你接受与不接受，阮晨是你幻想的。他根本不存在，也不是失踪，只是你姐姐要和任楚结婚了，你知道阮晨也将不复存在的，你知道的。就算张茉与任楚的婚期再延期，阮晨也不会回来了，任楚属于你姐姐。”
“不要说了，我叫你停下来。”张莉再次尖叫。
8
从金毛的记忆中出来后，张莉临近崩溃的边缘，接受不了，把我们赶了出去。无论我们怎么敲门都不开。万般无奈，只好把张茉叫过来。
我们告诉完关于阮晨不存在的真相后，张茉更加担心起来，怕她做傻事。
“撬开吧。”她说。
王也道：“这种防盗门可不好撬开，得找专业开锁的。”
我说道：“最快也得半个小时才能到，撬锁再花费一些时间……”如果张莉真的会做傻事的话时间上绝对来不及。
张茉耳朵贴在门上，“我听不到一点声音了，刚才还有的。”
我们所有人的脸上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焦虑，只有许愿仍旧是面无表情，站在一旁有一些冷漠的看着我们。我知道她并不是冷漠，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看着她精致的脸淡淡妆我忽然想到一个主意，于是走到许愿面前问道：“我想到一个办法，需要你的帮忙。”
张茉和小王爷赶紧看向许愿，许愿淡淡得看了我一眼。
9
砰砰两声，我再次敲响张莉公寓的门，“阮晨回来了，你从门镜里看一眼。”我说道。
从门里传出跌跌撞撞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哗啦声，似乎是她跑的太急撞翻了很东西。
终于，她拉开门，看到了我身边站着的阮晨，戴着棒球帽和墨镜，欢喜若狂，“真的是你吗？”
阮晨摘下墨镜，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张莉抱住阮晨，“真的是你，我以为你彻底失踪永远都不再回来了。”
“我是来跟你告别的。”阮晨开口说道。张莉的表情瞬间僵硬了，“你还是要走？”
“我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清楚，我是不存在的。”
“可是，我们相处的很好啊，我爱你，我需要你，你也爱我的对不对？你也需要我的对不对？我们是相爱的啊，我们是互相需要的。”
“我需要你面对自己，也让我做回自己好吗？我不想做任楚的替身。”
阮晨说完这句话张莉一边摇头一边掉眼泪……
张茉在一旁说道：“进去说吧，你们坐下来，好好告别。”
我们一同进入张莉的公寓内，我和王也跟金毛一起待在远处，阮晨与张莉坐在沙发上，张茉站在张莉的右侧。
“你真的决定好了要走吗？”张莉泪眼婆娑的问道。
“对，彻底离开。”阮晨绝情的的说，“我恨自己是别人的替身，但我不会忘记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
“对不起……”张莉小声说着，“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不忍心去抢姐姐的男朋友，但是又真的很喜欢任楚。”说完抱歉的望了一眼姐姐。
姐姐伸出一只手抚摸着妹妹的脸，心疼的看着她。我想，她一直没有怨过张莉。
“对不起姐姐，我不想对任楚有非分之想，但我控制不住自己。从小到大你比我优秀，比我漂亮，得到的爱情也比我顺利比我纯粹，我的真好嫉妒啊。我也不愿意失去你，你和阮晨一样，对我非常非常重要。”
“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姐姐，你对我的好我永远记得。小时候吃西瓜，妈妈切好了，我把每一块的尖儿都咬一口，妈妈问是谁干的，你替我承认，替我受罚，你还笑着我问我尖儿甜不甜？我说甜，之后所有的西瓜尖儿你都会让给我吃；还有你的玩偶，我要抢过来抱着睡，你不跟我生气；还有裙子，是我想要了好久的，你跟妈妈约定考好就买一条，你买来送给我。姐姐，你对我太宠溺了，你的好东西，我都想抢过来，我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
“你比我小嘛。”
“还有一件事儿，我要跟你道歉，迟了好多年好多年的道歉，我一直闭口不谈其实我都记得，记得特别清楚——高中的时候你和你的小男朋友偷偷去约会，我非要跟着去，你拗不过我便选在了一家冰欺淋店，让我在一旁安安静静吃冰淇淋。我觉得那个男生好帅，回家后我竟然会跟你商量让你让给我，你生气了，我也生气了。第二天我就去高年级找他，把他抢了过来。当时看着你哭我很高兴……我……”
“都过去了。”
“对不起姐姐，我太不懂事了。”
“好了好了。”姐姐抱着妹妹，在她的耳边说道，“该让阮晨离开了。你不能总活在幻想里，人总要面对现实的。”
张莉站在阮晨面前，手颤抖着轻轻摸着他的脸，“我会在梦里再次见到你的。”
“不，我不希望是在梦里，我希望在现实中你会遇到你理想中的那个人，你姐姐也更希望。”阮晨说道。
“好，最后一个请求。”张莉道。
“我先答应你。”
“最后吻我一次。”
阮晨僵住了，我的心也揪了一下。但是阮晨还是吻了下去。
也许是如此真实的阮晨的这一吻解开了张莉的心结，我看到她上扬起的嘴角，有一种解脱的意味。
张莉的“病因”是溺爱加不自信，觉得什么好的都是自己的，嫉妒别人，小时候觉得别人的东西好就想抢过来。长大后越是遭受打击就越想要拥有最好的一切，让所有人都羡慕自己。
当她意识到喜欢上了姐姐的未婚夫时，心里是非常恐慌的。姐姐对她的好，加上中学时候那件抢男友的事情之后她还是有良知的，不忍心去抢，又爱的太深，再加之她的性格原因，越是平凡越是希望得到关注。于是便虚构了一个任楚的复刻版男友，谈一场人人羡慕的恋爱，收获虚拟的点赞让她觉得更真实。
阮晨摘下棒球帽，一头长发洒下来，然后把领子上的微型麦克风摘下来。王也拿出手机把变声app关掉。
“我去一下洗手间。”长发阮晨发出女声。
很快，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是许愿。重新化了妆，更是亮眼几分。
“刚才是不是很嫉妒？”王也小声问我。
“去你的，又不是被男人吻了，我才不吃醋。”我说道。
张莉见许愿出来，脸竟然微微有些红了，说道：“谢谢你们这么辛苦的把我从虚构的世界里拉回来，我还几次三番对你们发脾气，太不应该了。”
我见许愿无心回应，说道：“别这么说，我们也是收取‘报酬’嘛，今天大家都很累，明天一早还得麻烦你到记忆修理屋一趟，支付记忆报酬。”
“好的，没问题。”张莉转身问张茉，“姐，你明天有事儿吗？没事儿的话陪我一起去。”
“当然没事儿，去完后你再陪我去买条裙子，你眼光好。”
“没问题。”
两人相视一笑。
10
两人送我们走出公寓，到公寓门口的，正好有一个男生朝着们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只长条盒子冲着张莉说道：“你是2208的住户吧？”
张莉莫名的点了点头.
“有你一份快递，报一下你的手机号。”
张莉报了手机号，男生却没有把盒子给她，而是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个公寓住户，也许你没见过我，但我注意到你很久了。”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有你的电话了，回头打给你。”
说着男生跑开了，跑了几步又回头，“对了，我叫阮晨。”
11
生活真的如此奇妙。也许这个同住一栋公寓的阮晨能跟张莉一起参加姐姐张茉的与准姐夫任楚的婚礼。
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