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玉徽瞥向朝城门疾步的百姓,弯眸一明,试着拔高音量,“表哥,快到放烟火的时间了,我们提早去,说不定可以占个好位置。”
城门处人多眼杂,也是下手的好时机。
杳杳听到烟花,注意力立马被吸引过去,露出白净的贝齿,拍手回应,“杳杳要站高高看烟花!”
谢亦行对烟花没多大兴趣,他肯出来,也是为了杳杳。
当他察觉到小丫头的注意力已不在白兔花灯上时,眉眼微微向下压,顿生不悦之色。
开心的日子,有个扫兴的人。
谢亦行没好气地抬了半扇眼。
此时的韦玉徽尚未察觉自己就是那个扫兴的人,依然淡笑着站在路边朝他们招手,冷不丁地被一记森冷视线扫得动弹不得。
那双看似童稚的黑眸却藏着森寒莫测的光,只一眼,就盯得她后背发凉,隐隐压迫感麻了她的四肢。
韦玉徽只好看向杳杳,只见杳杳这会儿依然被谢亦行揣在怀里,他手里正提着刚替杳杳猜谜赢来的花灯,刚落在她身上幽冷的视线再转移回杳杳身上时,却无端变得温柔。
炽热的目光恨不得黏在杳杳身上,片刻也不分开。
但杳杳正是好奇的年纪,从猜灯谜的地方到城门口的这段距离,她停下好几次了,不是被那个吃的吸引,就是被那个玩意儿勾了魂。
“糖画人......”
“奶枣枣......”
“好香好香的梨花糕~”
韦玉徽虽有些不耐,却不敢在谢亦行面前发表任何意见。
即使她不发出任何声响,谢亦行随意一道凌厉视线,仍能压得她喘不过气。
没等三人走到城门口,杳杳怀里就满了。
杳杳一边低头闻着梨花糕的甜腻香气,一边往嘴里丢两颗奶枣同时嚼着,腮帮子顿时鼓得像河豚。
谢亦行贴在她身侧,察觉到她想吐核,什么也没说,立马掏出自己的帕子摊在手心,示意她可以吐在帕子上。
等她吃完嘴里的,他又毫不吝啬地继续投喂。
直到杳杳心满意足,也捏起一颗奶枣送到他的唇边,小脸拱起娇憨甜美的笑,“柿子哥哥,你也吃!”
远远跟在他们身后的侯府下人瞧见胖丫头要将外面摊子上的吃食塞到自家世子嘴里,立马倒吸冷气。
全府上下谁都知道,世子洁癖又挑食,从不肯吃外面的食物。
就连自家厨房做的都嫌弃。
但当他们用袖口擦去额头冷汗时,自家世子突然张开嘴,任由杳杳小胖指头捏着的奶枣送进自己嘴里。
下人大惊。
世子这是被鬼附身了?还是被小丫头下蛊了?
他们在侯府伺候这么多年,从没见过世子主动接过谁递来的食物。
夫人就算净了三次手,世子依然不肯接她递来的糕点。
谢亦行在杳杳殷切的眼神下,艰难地挪动唇齿,嚼了两下奶枣。
一股浓郁的奶香溢进舌尖。
但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扯了下嘴角,不冷不热地给出反馈,“好吃。”
身后的下人立马揪起彼此的耳朵,全部难以置信地张大嘴巴。
不是世子见鬼了,就是他们见鬼了!
世子竟然吃了外面的食物!
府里的张御厨要是知道世子宁愿吃摊上买的东西,也不吃他做的,估计又要哭晕过去。
就连跟在他们身边的韦玉徽都露出羡慕神情,她怎么样才能跟表哥这么亲近?
去年她住在府里的时候,自己就往表哥盘里夹一块肉,表哥直接掀了整个桌。
她当时用的还是干净的筷子,表哥依然嫌弃。
可是杳杳连手都没洗,表哥竟然愿意吃她送到嘴边的奶枣。
她不会给表哥下咒了吧?
尤其想到母亲跟她说,如果杳杳继续留在侯府,表哥不仅会被她带坏,他的心也会被她这个小狐狸精勾走。
韦玉徽一时心乱如麻,这才稀里糊涂地答应田氏,今晚把杳杳从侯府带出来,交由她处理。
母亲答应她,不会做伤及杳杳性命的事,只是把她送走,不许她回京再见表哥。
此时的杳杳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盯上了,刚乐滋滋吃完奶枣,又用舌头去舔手里的糖画。
糖画是小兔子图案的,看起来灵动又可爱。
谢亦行见她小嘴不带停,颇有投喂成就感的同时又担心她一晚上猛吃这么多甜食,第二天会坏牙。
所以他上手抽走杳杳手里的糖画,把她还没吃完的奶枣也给收了,“今天够了。”
杳杳见到自己手里的糖画不翼而飞时,差点哭鼻子。
谢亦行注意到她向下压的嘴角,立马出声解释:“等会儿放烟花的时候闹肚子,就错过了。”
杳杳认真地思忖三秒,心里还是更倾向烟火,立马乖巧地点点头。
她扬起小脸,冲关心她身体的谢亦行眨了眨眼。
谢亦行低头扫见小丫头浓密又卷长的睫毛不停颤动,白净的小脸因为吃得圆胖,更显得青涩可爱。
稚嫩脸庞像是一朵被捧在手心呵护的初生花苞,亮丽色彩的衣服是为她点缀的花瓣,紧紧裹护着她这朵饱满圆润的小花心,令他怜爱不已。
谢亦行实在没忍住,伸出手拍了拍杳杳滚圆的脑袋。
身边的韦玉徽瞬时红了双眼。
表哥总对她不冷不热,却对杳杳一个外人关怀有加?
原本还存有一丝忐忑的韦玉徽一下子想通了。
表哥之所以会对她前者不冷不热,肯定是后者她又争又抢。
韦玉徽打心里看不起杳杳自降身价的行为,但又妒忌杳杳能表哥偏爱。
她轻佻怨眸,余光瞥到不远处叫卖的糖梨水摊,立马看向身边跟着的丫鬟,“去买一碗。”
正当杳杳苦恼嘴巴空空,只能用嘴嚼空气时,突然闻到一股香气。
她瞪大双眼,瞧见韦玉徽端着一碗飘香四溢的糖梨水向她靠近。
杳杳下意识吞咽口水。
但谢亦行注意到前方的影子,眼里即刻拉起警惕。
韦玉徽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低眉顺眼道:“表哥,你要喝糖水吗?”
“不喝。”
谢亦行拒绝干脆。
韦玉徽眼底再次流出失落的神色,她以为谢亦行能接受杳杳递上的奶枣,也能接受她送上来的梨水。
全程,谢亦行连看她一眼都懒得看。
只有杳杳眼巴巴望着韦玉徽手里的那杯梨水,极小声地说了一句:“杳杳也想尝尝。”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落在谢亦行耳中。
差点忘了,他身边还有个小馋猫呢。
谢亦行阴冷的目光在落在她身上时,自动化成春水荡起温波,“想喝,我给你买。”
韦玉徽虽有些不爽,却还是从丫鬟手里夺走糖梨水,急切地递过去,“表哥,让杳杳喝我这份吧。”
但她的自作聪明只换来一记森寒冷光,看得她头皮发麻。
谢亦行早就察觉到她不太对劲。
打出门起,她就开始东张西望,显然做贼心虚。
韦玉徽有种心思被看穿的心虚,想走,却走不掉。
谢亦行出手制止伸手的杳杳,什么话都没说,强硬抱着小丫头绕开她,朝前走去。
韦玉徽不死心,正要迈碎步追上。
结果就在谢亦行用眼神示意混在人群里暗卫把她赶走时,身侧的杳杳猛地一个踉跄栽倒在低,圆滚滚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滚一圈。
幸好谢亦行眼疾手快,及时将她抱起,才没被人流踩踏。
韦玉徽也止住脚步,看见杳杳衣裙两边的污迹,喜出望外地勾起嘴角。
她用手中绒扇遮住下半张脸,声音淡淡:“眼看烟花就要放了,再回侯府更衣是不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