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兽皮五十斤粮食。”
明人摊主懒洋洋说着。
前来交易的北元人会简单的汉语,交易起来就轻松了不少。不过,为了避免对方听不太懂,他还是伸出一个巴掌晃了晃。
他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那北元人手上拿着的兽皮,绝对堪称上乘好品。若是将它拿到京城去,换个几十两银子,轻轻松松,不费什么事。
五十斤粮食,肯定赚大了!但是,北元人未必会同意。不过做生意嘛,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很正常的事情。
他带着爱理不理的神情,和北元人说话,无非是希望在一会儿的讨价还价之中,能够占得上风。
哪曾想,那北元人听他说了五十斤粮食这个价格,咕噜,咽了一下口水,两只眼睛瞬间变得亮了起来。
“五十斤粮食?好,交易。”
北元人说得咬牙切齿,斩钉截铁,好像生怕明人摊主反悔似的,立刻将那兽皮递了过来,然后将两只眼睛明晃晃瞄向了放着粮食的袋子,好像夜猫子似的。
明人摊主吃了一惊,随后,内心之中又狂喜不已。
五十斤粮食,能值几个钱?这笔交易,简直太赚了。
“好,成交,来,这袋粮食你拿去。”
明人摊主指了一下边上放着的一袋粮食,刚好五十斤,不多不少,早就称好了放在这里的。
那北元人喜滋滋上前去,将粮食背起来,转身就走。
“慢着。”
明人摊说叫了一声。
北元人脚步一顿,转过身来,眼神显得惶恐而又警觉:“你说话不算话?你们汉人……”
“我们汉人很守承认的,一诺千金,放心好了,粮食是你的了。我只是说,来,我再给你一袋子饼,拿回去给家人吃吧。”
说着话,明人摊主上前来,将一袋子足有十来斤重的饼子,挂在了那北元人的脖颈之上,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温和的笑脸。
脖子上沉甸甸的,压得很不舒服,可那北元人却异常开心。
“好人,你是个好人。”
北元人真想给这个明人摊主施礼道谢,可是脖子上挂着饼,背上背着粮食,他连腰都没办法弯下来。
明人摊主看出了他的意思,笑道:“算了,算了,赶紧回去吧。下次有好货物了,记得还来和我交易。”
“好,一定,你是个好人。”
那北元人说着,转过身去,背着米粮,沿着河道慢慢向远处走去。
“一下子赚这么多,我也怪不落忍的。”
明人摊主自言自语道。
他后来又加那十斤饼子,一来,确实是心中不忍,因为赚得实在太多了。一张上好的兽皮,能买好几百斤粮食了,可他只用五十斤米粮就得到了。这中间的差价,他赚得确实有点惊人。
另外,他这么做,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放长线钓大鱼。不过是十斤饼子而已,用它来收拢一个优质供货商,很划算的。
半个没开张,一开张就做了这么一笔好生意,这明人摊主的心里,美滋滋的,不由得哼起了小曲。
而他刚刚做好的交易,也给另外那些明人摊主们,带来了信心,使他们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前来交易的北元人不是别人,正是乌恰。
他不希望自己的脸被明人识出,毕竟他曾经做为一个奸细,被白辰逮住审问过。而且,他拿了五十两银子回去之后,时至今日,也没有帮着白辰宣传过半句开边市的事情。
带着尝试的心理,乌恰将自己藏了好几年的一张兽皮拿出来,想着到明人边市上换几个饼子,或者是几斤粮食吃。
没想到,一下子换了五十斤米粮,还另外得到了十斤饼子。
他不知道明人摊主赚了多少,他只知道,这些粮食和饼子,足够他一家人省吃俭用,支撑一个月了。
在这饥荒蔓延的年月里,用一张兽皮换来一家人在寒冬里一个月的活命机会,他觉得很划算。
回到家中,乌恰将那袋粮食还有十斤饼子放在地上,开开心心指着它们,和妻子孩子们说道:“粮食换到了。”
欢声笑语立刻充满了整个小屋,琪雅和孩子们围着那些粮食,笑着说着。小儿子更是直接爬过去,对着一个从袋子之中掉出来的饼子,狠狠咬了一口,咀嚼得很香甜。
笑声过后,乌恰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明人这么喜欢兽皮,那么,他为什么不在村子里收购一些兽皮,然后,拿到明人那里去换粮食呢?
一张兽皮,明人给他五十斤粮食,十斤饼子。他在收购的时候,可以给村民们一张兽皮,三十斤粮食,八斤饼子。这个价格,村民们一定很乐意接受。
这么一来,一张兽皮他就可以赚二十斤粮食,两斤饼子。这不是个小数目,而且积少成多,他收购的兽皮越多,赚的粮食和饼子就越多。
乌恰越想越兴奋,脸色发红,眼睛也比平时亮了很多……
白辰没有想到,一次简单的交易,就使一个从来没有做过生意的北元人乌恰,有了商品意识。
他只是知道,有北元人前来交易,这万里征途,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白辰很开心,和兰春商量着收税的事宜。
按着兰春的意思,立刻将岳清从京城叫回来,负责筹备税务司局,然后每一笔交易,按例收税。
白辰却晃晃手,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别急着收税,等到双方交易额上来之后再说。”
兰春道:“现在不收,他们习以为常,以后再收,恐怕就不容易了。白兄,你是读书人,不知道有些刁民,是一点也惯不得的。”
刁民?
白辰内心之中颇不以为然。
这普天下的人,就属读子曰诗云、受圣贤教育的华夏人,最有组织性和纪律性,最好管理了。不到实在过不下去,他们都不会说什么。哪怕是在苦难之中煎熬,只有还有一点活下去的可能,他们都会默默忍受和付出。
若说他们是刁民,那天下之人,就没有谁不是刁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