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希从办公室失魂落魄出来时所有人都看在眼里,Bob的团队后脚便听说宋氏集团会将她从这次的设计师名单里除名。起哄不会藏情绪的几个,幸灾乐祸都快挂脸上了。
团队经历小半年的熬夜苦干,如今终于得见曙光,五星级酒店包夜,KTV聚餐一条龙顿时安排上。
包厢歌声震耳欲聋,郑歌察觉出不对味来,她低声在连织耳边。
“咋回事啊,宋总是怎么猜到这事是沉希动的手脚?”
连织笑笑不答。相处大半年,她太了解宋亦洲这个人。
职场间的勾心斗角他不一定插手,但这事要妨碍集团利益,他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这个男人当初那般试探她,难道不会对沉希用手段?
她道:“可能他有天眼?”
郑歌“切”了声,又勾住连织的肩膀。
“姐妹谢谢你这救急,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我知道你准备考建筑师,也不打算蜗居在蓉城。我等着你设计出清水湾那样的项目,到时候我来给你作配。”
清水湾是华国最轰动的旅游豪宅类项目,当时人人唱衰,如今却是如火如荼。
连织拿着酒瓶和她一碰,“一言为定。”
KTV后他们还要打牌通宵,连织半点熬不住,借口离开了。
同事小高送她出来,微燥的风拂在她面颊之上,难得的惬意柔和,小高看愣了两秒,笑道。
“连织,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怎么没见你男朋友?”
连织呡唇淡笑。
“还好。”
他这段时间有意无意的示好连织都看在眼里,她斟酌用词,“目光有心仪的人,准备往下发展。”
小高一时之间就没话了。
他也是个绅士的,很快调整过来,道:“那祝福你们。”
这时连织手机轻微两声震动。宋亦洲发来条短信:我在马路对面。
连织一抬眸,对面停着辆宾利,深咖色车窗里似乎有一道目光若有若无投来。
她和小高道谢后,匆匆过马路。
上车时,宋亦洲坐在车后座,驾驶位上却不是方成。
“你不是明天回来嘛?”
车门关闭,对冲气流将她明媚的脸卷到眼前。
宋亦洲手朝她一伸,她便跟个猴子似的缠上他胳膊。
“提前一天,怎么不欢迎?”
“我哪敢!”她道,“毕竟这城里面有一半是宋老板的土地。”
宋亦洲被她那语气给逗乐了,拨弄了下她的鼻子。
车子往她的住处开去,他语气平常,仿佛就是随口一问。
“刚才你旁边那个男同事和你聊什么,还挺开心?”
她下巴靠在他肩膀上,眼睛圆溜溜的。
“就问我是不是有很多追求者,追我需不需要排队之类的。我说要,都排到法国去了吧。”
宋亦洲有些好笑,但还是配合她。
“连秘书如今这么受欢迎,要不给个内部名额?”
“唔。可以啊。要是宋总有需要的话,现在就可以持证上岗了。”
他漆黑眸子映着她骄矜的脸,她下巴靠着他肩膀,拿他身体当挂件呢。
宋亦洲低头看着她,微愣了几秒,手臂上的重量毫不讨厌,又那么顺其自然。
最初,他真不曾想过和她有现在,可如今的感觉却一点不赖。
前面还有司机,闹完连织正要往后撤。
可男人手勾起她下巴,吻住她嘴唇,连织耳根瞬间红透了。
宋亦洲低低一笑:“就这点出息?”
车子到连织住的小区楼下。
她也不再和人闹了,道:“宋总那我先下车了,周内见。”
她以为男人几周才回国,公司忙碌的事情必定多着呢,然而腰上的手却没放。
宋亦洲道:“不请我上去喝杯茶?”
“啊?”
她疑心他是否开玩笑。宋亦洲看她愣怔的模样,挑眉:“怎么,有什么让我见不得的?”
他幽深的眸凝视着她,明明只是玩笑,可大抵商场沉浮多年,自然而然带着股审视。
“怎么会?”连织笑道,“到时候你别嫌我屋子挤就行。”
陆野明天才回,宋亦洲要来便来呗。
此刻,连织无比庆幸之前都是去陆野那,而每每出门她都会习惯性检查一番。
出租屋除了一双中式拖鞋,毫无男人留下的痕迹。
门一开,她摸向墙边的灯。
宋亦洲在她身后,看见里面粉粉嫩嫩的模样,装饰得不差,然而毯子书籍乱飞,好几本直接扔在了地板上。
连织鞋一换,赶忙飞去收拾,还不忘为自己解释。
“宋总,我平时不这样的,就是今天出门太赶了。”
宋亦洲关上门,道。
“嗯,你生活习惯一直挺好。”
连织:“.....”
她听他那语气怎么都不像夸人的话。她收拾的时候,宋亦洲就打量她的房间,茶几上的梅瓶里插着束鲜花,靠墙立着一书架。
大概之前需要考试,她在墙角落开辟出一书桌,粘贴板上密密麻麻贴着贴纸。
宋亦洲轻轻撕了几张。
上面写着:今天不努力学习,明天努力找工作。
想想他骂你的嘴脸:辰达资本不需要你这样....
还没看完,她猛地跑上来,将便签一抽。
宋亦洲意味不明看她,连织赶忙找补,“宋总,我就之前打瞌睡写着玩,你别当真…”
“我什么嘴脸?”他忽然问。
“啊,就....”连织谎话说来就来,“高大帅气,英俊威武,体贴下属?”
说着她笑里露出个大白牙。
宋亦洲眼风扫过去:“我骂你时真形象这么好?”
她点头。
他也公事公办的样子,“那以后得多挑挑你茬了。”
连织:“.....”
宋亦洲看她这样,无声笑了下,将她往沙发上一拉。
“有点事想和你说。”
连织:“嗯?”
宋亦洲道:“下周想不想去哪玩?我让方成给你定机票。”
她不解:“宋总,为什么...”
宋亦洲顿了半秒,不知道怎么和她说这事。
老爷子下了死命令让他回京,之前利用穆静婷搅浑水那事,宋亦洲暗忖老爷子怕是知道了。
照他以往的处事手段,宋亦洲担心他趁自己不在拿连织开刀。
他看着她莹亮的眼,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只说她两这两周颠倒忙项目,正好他要回京都一周,顺带给她放几天假。
“你才回蓉城一天又要走。”
她抑制不住的低落,宋亦洲心莫名就软了,指腹蹭蹭她脸蛋。
“舍不得?”
她点头,又问:“宋总,你回京城是因为工作吗?”
宋亦洲道:“算是,有事回一趟宋家。”
他话里模棱两可的答案让连织心头一跳。宋老爷子是不是打算处理她和宋亦洲的事了?
她抬头看他,道,“那你得早点回来哦,不然就把你证给取掉了,我再从法国队伍里择优录取。”
灯光下,女人小脸莹白,看似文静,偏偏能说会道。
不知怎的,宋亦洲莞尔的同时有些心猿意马,他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低头在她唇边轻吻了一下,声音却很低。
“今晚留我一晚?”
连织愣住。
近距离的对视间他眼瞳深幽,手指还碾了碾她耳垂,没有明说的意思不言而喻。
她眼底浮现出一丝赧然。
“宋总明天不是还要赶飞机?”
“嗯,明早清晨,所以不想到处跑了。”他凝视她片刻,灼灼的呼吸覆盖在她脸上,房间里面明明开着冷气,可连织身上像是有暖流流淌而过。
宋亦洲哑声问:“收留吗?”
她脸颊滚烫,像是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对视不低地挪开眼,宋亦洲挑起她下巴,深深吻了上去。
隔着道门缝,无人注意到昏暗的客厅里。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次又一次。
.....
房间又是t型设计,没有人听到门边轻微的密码摁动声。
门开了。
陆野打她电话没接,可在楼下又看到她卧室灯光是亮着的,他以为人在屋里睡着了。
可刚踏进客厅,一丝声音钻进他耳朵从卧室里面传来。
而视野尽头的地板上,衣衫凌乱了一地。
那一瞬间,陆野像是被雷劈过一般,大脑一片空白。
第103陆野决绝离开
连织迷蒙间,突然察觉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仿佛如刀般架在她脖子上。她懒懒抬眸,侧头顺着卧室门缝看去,顿时如遭雷劈。
陆野?
她怀疑自己看错了,可站在卧室门外的不是陆野又是谁?
他一句话没说,就远远站那。
身影陷进黑暗里,但发红的眼睛却一眨不瞬地盯着她,像条充满戾气的狼,偏偏又近乎死寂。
连织心瞬间卡进嗓子眼。
他怎么回来了,完了完了!
几秒对视,他消失在那道门缝里。
...
结束后,宋亦洲搂着她小睡了会。
清晨他还要去赶飞机。而躺在他怀里的这几个小时,连织如同灵魂出窍般。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送走宋亦洲的,似乎还做出副困倦的模样,让他亲亲,低声可怜兮兮让他早点回来。
可大门一关连织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她翻出手机,陆野昨晚给她打了好多电话。
果然是他回来了,连织最后一丝侥幸瞬间支离破碎。
她来不及去细究他为什么提前一天回蓉城,衣服往身上一套直接出门打车去陆野那。
整个城市灰蒙蒙,一道曙光割不开连绵的黑,前路越来越暗。
连织她看着外面,魂不守舍,她有预感,陆野这次怕是保不住了。
到他门前时,仿佛突如其来的胆怯,她几次想要输密码,手却情不自禁发抖。
最终心一横戳了几个数字。
门开了。
一股浓烈的烟味猛地袭来,比人烟嘈杂的赌场味道还浓,呛人喉咙。
她借着楼道微光看去。整个屋子半丝灯光也无,窗边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他正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缸里满满都是烟头
在一起后,她不喜欢烟味,陆野便从没在她面前抽过烟。
此刻男人微低着头,烟雾覆盖在他下巴之上,他手臂夹着一点红光,连织仿佛燃烧的是她一般。
门关上,他抬眸看着她。
连织亦然,谁也没有先说话。最终还是她不敌这死气的对视,几步走向他。
“陆哥哥,抱抱。”
她声音轻柔带着点娇俏,和以往一样奔去他怀里。陆野也抱她,甚至如以往那样让她坐他腿上。
可腰间大手收紧却不断收紧,连织仿佛要被箍死了,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声声压抑。
她主动出声:“陆哥哥,我——”
话没说完,下巴被捏住往上一抬,陆野低眸看她:“你一直在脚踏两条船?”
“什么?”她装不懂。
近距离对视间,男人眸子像是一汪死潭,“一边和我上床,也和他保持性关系?”
“没有!”
他问话之犀利,连织无所遁形下,徒劳为自己挽尊,“陆狗狗我没有,是他强迫的我,他是我老板我没有办法,不然我工作就保不住...”
她眼泪说来就来,像是个实实在在的受害者。陆野却不为所动,也没有替她擦泪。
他问:“真的?”
她点头。
下巴突然被同力一掐,那力道仿佛要掐死她。
陆野声音微沉道:“连织我再问一次,真的吗?”
“真的,是真的!”她好不可怜。
人却被摔在沙发上,哪怕沙发足够软,她也被颠得头晕眼花。
“我自己去问他。”
撂下这句话,陆野起身朝屋外走去。
“你干嘛陆野!”
连织立马跑去拉住他,然而刚碰到手臂,就被陆野反手一甩,男人黑发后的眸子赤红带着戾气,转眼他已经打开门。
连织飞奔着拦在他面前。
“我不准你去,你不准去。”
光是想象宋亦洲知道这是场骗局的后果,连织都能当场疯掉。她推不开他就拿头撞他,就是不准他打开这个门。
“我说好嘛,我说!...我说!”
陆野手臂松了门锁,低眸看她。
他眼里的温柔早不复存在,只有压抑的疯狂,像是根钢丝随时都要断裂。
连织眼眶微红:“之前他有次喝醉了,我送他去客房我们就....之后就一直....”
她话里说的断断续续。
陆野声音微哑:“和他是从哪天开始的?”
她嘴唇微张,说不出话。
陆野问:“在我们之前?”
连织睫毛颤了颤,转头向另外一边。
很多话无须多说了,陆野心仿佛被开了一枪。
“所以男朋友是假的,结婚是假的。”
他声音嘶哑得近乎粗噶,“还有那晚半夜醒来,哭着说害怕失去我也是假的?”
连织嘴唇颤动,眼睛也避开不敢看他。
陆野突然上前掐住她脸:“说!”
她被动撞在墙上,和他胳膊肘一起,发出巨大的声音。
面前男人的眼睛紧紧逼视她。连织咬紧嘴唇,点头。
“嗯…”
陆野一直看着她,嘴唇在颤。最初她爱得不深他知道,可后来的点点滴滴竟也全是演技。
他看着看着,发红眸底涌出一股扭曲的恨意。
“连织,你他妈完全没有心肝!”
门外的脚步声也挡不住他话里的哽咽,是痛苦,也是绝望。连织看着他脸部抽搐的模样,眼眶也湿了。
“陆野你相信我,你再相信我一次。”
她去抓他手臂,“我真的和他打算断了,我没想和他有以后,我也是真的想以后和你一起,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胳膊突然被抓着往前一拽,陆野掌着她脑袋,低头吻住她的唇。
不,准确来说是咬。
他舌头钻进她嘴里,含着她下嘴皮往死里一咬,血腥味充斥着口腔。
连织疼得皱眉,要推开他,可那点力道根本撼动不了分毫,她被困在墙和他胸膛之间几乎快要窒息了。
陆野掌住她脑袋,又是狠咬一口。
近距离对视,连织看到贴着的那张脸眼眶湿红,像是在发泄,在报复。
可报复的人,眼底却有晶莹滑落。
她闭着嘴仍他咬,松开时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在他耳边,连织抱着希冀以为他不生气了。
她轻声道:“陆野,我——”
寂静的夜里,男人粗哑的声音截断在她头顶。
“连织,我他妈不陪你玩了。”
“什么?”连织脑袋发懵。
“一夜情到此为止。”他绷死下颌,好几秒后终于勉强恢复了平静,只嘴角的鲜血是那么触目惊心。
“这游戏我退出,你以后爱找几个,爱利用谁利用谁。”他声音淡淡,可连织却听出满满的嘲讽,“我知道你勾勾手指,裙下之臣说来就说,所以我就祝你以后走得顺利一些,别再碰到我这样不识时务的。”
他甚至帮她拂去了嘴边的血迹,人也从刚才的癫狂里冷静下来。
仿佛痛苦啊,背叛啊,甚至那瞬间对她的恨都悉数烟消云散。
连织看他这样,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
“陆野....”
陆野转身去了卧室,不过两分钟就出来,手里还领着个黑包。
他放了两个盒子在茶几上,一个是戒指,另一个...
他起身没看她,只盯着虚空某个方向。
“这些东西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不过现在也行,你爱戴就戴,不戴也可转卖。”
连织麻木地盯着他。
陆野又放了两串钥匙在桌上。
“房子和车子留给你,卖也好住也罢,都随你。”
说完,他拎着背包,越过她径自往门边走,清冽的气息擦过她时。
连织道:“你去哪!”
陆野不答,背对着她走到门边。
他背脊挺拔精瘦,以往站得如白杨树一般笔挺,她之前还笑他时时刻刻宁折不屈。男人则是宠溺地点下她鼻尖。
可此刻,他脊背微微弯着,像是被人打碎筋骨,抽空后直不起来。
陆野打开门锁,却没动。
他声音低哑:“连织,我这辈子再不会朝你走了。”
连织在他侧脸上看到一瞬间的崩溃,可陆野头已经转头过去,她什么都看不见。
他走了,他真的要走了,他马上就要踏出那道门槛。那一瞬间,连织手指发抖,近乎死寂的压抑让她想发泄。
“陆野我承认我是骗了你,但你也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她声音尖锐,又藏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你以为你真爱我吗?你不过是喜欢你想象中那个光环加身,漂亮身材好的人,换个人你照样可以。”
你也和其他男人一样。
当我成为万人践踏的妓女时,卑贱低微,肮脏不堪,你会嫌弃且毫不留情地躲开,你只爱我的皮囊而已。
他转头看她半晌,仿佛都不想再和她争执了,只牵了下嘴角。
“你说的都对。”
说完他就出门了。
楼道灯光微醺,将他的背影勾勒得虚无,随着门重重一阖上,连着最后那点黑色的影子都消失在连织眼前。
客厅空空荡荡,连织的心也是。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去茶几边上,打开珠宝盒子,里面是条四叶草手链。
T家的经典款。
连织睫毛颤了颤,他不是把工资卡给她了,买了这么贵的首饰他吃什么?
她环顾四周,恍然想起他以往总是系着围裙弄饭,她在旁边打打闹闹,碗他洗,饭他做。
她好像真的从没为他付出过什么。
连织脸上半丝泪意也无,但心却仿佛空了一块。
明明最开始一切只是虚情假意,可这个安静清晨,她蜷缩在地下,痛得直不起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