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务判,”卫士在门外通报,“有位阿非利加的外邦少年在衙署门外求见。”
“这就来。”明柏答应着迅速把手头的事情做完,东西都归拢好这才出门。
今日艳阳高照,一直都在屋子里的人,刚一出门来就被太阳晃的睁不开眼。
明柏跑过庭院到了廊道的阴影之中,他是一打眼就瞧见一位外邦少年,但那少年身上的衣服显然不服帖他,更像是不知道打哪儿偷的一件好衣服。
“你是管事儿的吗?”衙署门里又出来一个人,奥斯本就立刻跑过去没头没脑地追问。
“是我,”明柏不打算拆穿这少年的伪装,“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认识安东尼奥·格林先生吗?”
“那个卖咸鱼和腌肉的?他的船首像是一只胖熊蜂,我只认识这么一位安东尼奥·格林先生。”
“太好了,求你了好心的先生,你一定要跟我去见他好吗?那个人就快要死了,曼努埃尔先生说阿尔瓦总督不让他死。”
“谁要死了?为什么只有你跑过来?安东尼奥·格林的船工们不能把那个快死的人抬过来治病吗?”
“不,没时间了,”奥斯本大胆地抓住衙署好心人先生的胳膊,使劲儿把他往港口的方向拽,“我们快走吧好心的先生,那个人就要断气了!”
“务判!”门边值守的卫士用手中剑鞘掀开那少年紧抓不方的手,剑刃半出鞘也把那少年吓的慌忙跑到了一丈外。
“没事,”明柏示意卫士把剑收起来,“你去叫学医来,跟我们一起去看看,能救治的话还是要帮忙救治一下。”
“是。”
明柏又招呼少年回来,“安东尼奥·格林不是想见我吗?我们走吧,他的船这回停在多少号水道?”
奥斯本警惕地望着卫士手中的剑,“77号。”
“那条水道正在维修,有黄色三角旗警示?”
“安东尼奥·格林先生说维修中的水道才是安全的,不会有其他船只注意到我们在那里。”
“你叫什么名字?”
“奥斯本。”
“奥斯本,老实告诉我,格林的船上都有什么人?”
“我,曼努埃尔书记员,安东尼奥·格林先生,医生,还有一个就快要死了的人。”
“那个快要死了的人你不认识?”
“不认识,是我把他从海里救起来的,不过我知道他是夏人,他长着和你一样的长头发。”
明柏没来由地想起了祁以安等人的那条船,他不敢再问下去,抓住卫士递来的缰绳,带着那名少年上马,一路朝着77号水道狂奔而去。
这条水道是唯一建在内湾的水道,也并没有在维修中,是拥山关的几艘巡航舰出海用的水道。
等明柏赶到的时候,安东尼奥·格林的船已经被此处的暗哨拿下,奥斯本口中的曼努埃尔书记员正和安东尼奥·格林愁眉苦脸地蹲在岸上。
“哦~,明柏!”安东尼奥·格林激动地高呼着他唯一能念对的名字,“船上的病人是我们救了他,他有箭伤后来又患上了败血症,他没救了。”
明柏先上船去,那个叫奥斯本的少年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臭气熏天的船舱内一个有着奇特鹰钩鼻的男人正在大吼大叫着阻止想要开窗通风的卫士。
“务判。”卫士也不肯妥协,气呼呼地瞪着那个外邦男人。
“他们的船上为什么总是臭的这么不同寻常!”紧跟在后面的学医差点儿被熏的眼泪直流,“通风啊,病人也要通风,要呼吸新鲜空气。”
奥斯本挤过去对着那个男人解释了什么,他满脸狐疑地做出妥协,卫士终于可以打开船舱里的所有通风口。
“我说您带来了真正的医生,”奥斯本向明柏解释,又指了指身旁的男人,“这是安东尼奥·格林先生的医生,不过他只是个半个人医。”
学医放下药箱开始检查病人的情况,“嘿,死不了,毒血嘛尚且还没有侵入五脏六腑,他的败血症最多才发病一天。”
学医的药箱里备有常用的药液,他取出七八种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瓷瓶,分别取不同量混合,一半兑酒喂病人服下,一半兑水给病人冲洗伤口。
等学医从病床前离开,明柏这才有机会详细查看病人的容貌,谢天谢地,他不认识这个人,果然是他想多了。
“最好暂时不要移动病人,”学医叮嘱那位只是来开窗的卫士,“但是要保持病人居住环境的清洁。我回头让人送药丸过来,一日三次每次五粒,还是跟刚才一样,以酒送服,伤口嘛,上点儿金疮药就完了。”
明柏有些不解地回到岸边,询问安东尼奥·格林,“船上的人你认识?”
安东尼奥·格林连连摆手,“哎!我可不认识,曼努埃尔书记员认识,是他把那个快死的人带到我船上来的,还让我找医生,我哪里找得到嘛,就只好找来了兽医。”
曼努埃尔的脸色比躺在船上的病人好不到哪儿去,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站起来,感觉下一秒就能吓晕过去。
“曼曼努埃尔,赫利俄斯堡——卡尔斯六世陛下的忠诚拥趸——三叉戟港口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的书记员,见过——见过——”
“明柏,拥山关务判。我想请教曼努埃尔先生,你又是从哪里认识的病人?他又是怎么受伤的?”
“不不——呃,我是想说我也不认识他,可我知道他的来历,他受伤是因为从一艘船上跌入水中,那艘船——那艘船上挂着古文明地的永夜旗。”
明柏顿感眼前一黑,他稳住身形,哑然失声,许久才又费力继续问明情况。
“船上必然还应该有其他人——”
“都都都死了,有有——有不到三十人死在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的府上,另有三十几人死在船上,病病人是唯一活口。”
安东尼奥·格林这也是头一次听说实情,当即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声音尖厉的嘶吼,“那你还让我来跟这王八蛋一块儿送死?!”
“是是小乞丐——奥斯本把病人从海水里捞起来的,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发现他还活着,就就就让我去找安东尼奥·格林,想办法搭他的船把病人送送回来。”
“杀人的命令是谁下的?”
“不不知道,但是在船来之前奴隶城的以利亚·洛维尔公爵约见过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他还威胁了阿尔瓦总督。”
“尸体呢?”
“在——在运尸商人的船上,以利亚·洛维尔公爵要求埃尔查南·阿尔瓦总督把尸体和您您的船送到狼驽关,说是一个报复……”
话还没说完,曼努埃尔就被吓得晕倒在地,一群卫士们围了过来,手中的刀剑皆已出鞘。
“杀了他们!!”卫士们愤怒不已。
“都住手!”明柏呵斥着众人,“我夏人恩怨分明,他们四个人救了我们使者团上唯一存活下来的人。”
“只救一个不够!!”
“但够让他们活着,请他们几个去衙署监房做客,把我们的人从他们的船上抬下来,送到城内最好的医馆去。”
明柏压制的心中的愤怒吩咐卫士们照办,三叉戟港口是吧!一分血是一份债,这份血债我古文明地一定会讨回来。
衙署前堂,公学和务判都在,平日里到处东奔西走的僚员们都被召集回衙署,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十六路结盟书的事你们也都听说了吧?”明柏环视堂上众人,不见有人提出问题,“其中一路途径我拥山关远去三叉戟港口。”
“今日上午巳时初,七十七号水道有外船闯入,船上一共有四个大人一个孩子,四位阿非利加人一位夏人。”
“四位夏人分别是安东尼奥·格林,那个买卖咸鱼、腌肉的货商;一个叫奥斯本的小乞丐;一位临时充当医生的兽医;以及三叉戟港口总督埃尔查南·阿尔瓦的书记员曼努埃尔。”
“仅有的一位夏人正高烧不退,伤口感染严重,我不认识他,孔公学也不认识他,可是根据曼努埃尔的说法,他是我们前往三叉戟港口使者团的人,我们的使者团只有这一个人还活着。”
堂上的僚员们目瞪口呆,刚才还有几分欣喜的脸上赫然只余下震惊。
“不相信吧,”明柏苦笑,“我也不相信,可是刚刚在医馆,病人醒了,他叫秋时白,身居惊风卫,暂为通政使祁以安的随身刀衣,而那个曼努埃尔说的全都是实话。”
“我们的使者团被分成两路,包括祁通政使在内的人被杀死在埃尔查南·阿尔瓦的家中,剩下的人都死在了船上,秋时白在打斗中跌落入海,那个叫奥斯本的小乞丐救起了他。”
“前两日去殿前议事,回来我还大言不惭地跟你们说,奴隶城的人绝对不敢跟古文明地开战,我说的可真是自信呐。”
“他们怎么不敢!他们不但敢,还联合卡尔斯六世屠杀了我们的使者团,他们——他们——”
明柏悲痛的实在是说不下去了,他扶着椅子坐下,掩面痛哭,他与祁以安是同年还是东序是的同窗,如今也是阴阳两隔。
“现在你们该明白自己应该做什么了吗?”公学孔却起身呵斥还没惊醒过来的僚员们,“让我们的卫士准备好接应战争,让死去的人明白,我夏人必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堂下的僚员们接声呼喝,“我夏人必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锁在机关匣中的飞奴终于要扇动翅膀,它会把消息吞进腹中,日夜不停地飞行,以它最快的速度把消息送到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