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了好久。
“海蜃，你看我。”旭阳首先打破了异常的沉默。
海蜃还是没有转回头。
“海蜃，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我没有。”话虽是这么说的，但海蜃说话时带有颤音。
这一刻旭阳真的明白了，海蜃在害怕，因为他在害怕，又或者说是在怕他。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的人？”
海蜃没有说话。
“又或者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我？”这是俩人坦白心意后，旭阳第一次正面提这个问题。
“我喜欢的从来不是怎样的你，而只是你。”海蜃轻轻的说。他也不知道活了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就栽在旭阳手上。
若按年纪，他比旭阳不知大了多少。数万年前他一战封神的时候，旭阳还没有出生。
“这也是我的答案，海蜃。我喜欢的从来不是身为缚启神君的你，而只是你。”旭阳蹲在海蜃面前，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慢慢的转向自己。
“海蜃，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缚启神君，还是被心魔困扰的沮丧之人，你都只是海蜃。我知道我这个人吧可能总是粗心大意，让你觉得我没个定性，又或者觉得我只是少年心性。
我确实是比你小很多，但年龄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比你小就比你呗，就当我占个便宜，整来个你这么大辈分的。”
本来挺煽情的场景，一下子就被旭阳给破坏了。
“谢谢你，旭阳。”海蜃此刻的心像刚煮开了一壶热水一样，咕嘟咕嘟的直冒泡儿。
“既然都谢谢我了，那你就不要想些别的了，你只要记住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你，海蜃，永远都是我最初认识的那个海蜃，也是我深爱的人。”
这次旭阳将喜欢换成了深爱。只是一个词语的转换也许没有什么，但这个词语却意义非凡，它代表着一个承诺。
“你也是”我深爱的人。
“好了好了，你是不是还要闭关啊？”
“嗯”
“那我陪你好不好？我不打扰你，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好不好？”
“好”海蜃永远无法拒绝旭阳。
得到海蜃的同意，旭阳笑的和一个孩子一样。他欢快的跑了出去，就坐在洞口。
一个在洞内打坐，一个在洞外打坐。海蜃望着外面，虽然看不到旭阳，但他能想象到旭阳的姿势和神态，不由的低头露出了开心的笑。
“下雪了”这天气还会下雪着实是让旭阳吃惊。
雪越下越大，渐渐地覆盖住了整个地面。旭阳并没有施法将自己罩住，所以整个人身上也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
“海蜃，下雪了。”旭阳轻轻的说，声音很轻。
“嗯”但海蜃还是听到了。
就是这样，只要旭阳有叫他，他永远会回答他。
旭阳在这一坐就是好几日，但他并没有在这里陪海蜃一直到出关，因为蔺蒙传来消息，他要去夕照渊了。
旭阳是悄悄离开的，没有惊动海蜃。可他不知道的是，他刚刚离开后，海蜃就睁开了眼睛。围绕在海蜃周围的黑雾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夕照渊不愧是清梦星河灵气最盛之地，旭阳只是刚刚的靠近都能感觉到自己周身被磅礴的灵力包围。
“进去吧。”
“蔺左使不和我一起吗？”
“你以为这里所有人都能进吗？这一个月内夕照渊只会有你一个人，弟子们会按时送饭菜到外面的。”
“就我一个人？”旭阳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
“当然就你一个人。”
“好吧”旭阳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平日里招猫逗狗的事没少干，而且他还会扯上别人一起，没想到这回就要剩他一个人了。
“好了好了，你快点进去吧。”蔺蒙轻推了推旭阳，然后转身就走了。
“哎，蔺左……？”不等旭阳再挣扎下，蔺蒙就走的不见影子了。
旭阳只能自己往里面走，夕照渊内虽灵气充沛，却寒冷无比。以修者体质来说倒不难挨，但在里面待上一个月也不怎么好受。
夕照渊说是渊，不过是一片竹林，林内烟雾笼绕，倒还真有些超然脱俗。竹林深处有一眼石泉，石泉后是一处山洞。
旭阳走进山洞，洞里很大，四周墙壁上刻满了招式剑法，心法口诀。
旭阳倒是没有抓紧时间修炼，反倒是把整个夕照渊都逛了一个遍。
“无聊，无聊至极，难道我要一个人在这儿孤苦无依嘛。”旭阳仰天一坐，无奈的长叹一口。
下午的时候，旭阳就开始修炼了，不得不说，这里灵力充沛，秘法极多，修炼起来确实是顺风顺水。
到了晚上，旭阳估摸着时间应该快要送饭了，就往竹林外走。
月光朦胧，不知是不是晃了旭阳的眼，他竟然看到了海蜃，就像他第一次看到他一样，超然脱俗。
旭阳站在原地不动了，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不远处的海蜃，不受控制的就笑了。
“你来了？”就像相伴多年的恋人一样，不需要太多华丽的语言，一句简单的问候足矣。
“知道你会无聊，来看看你。”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旭阳撅了噘嘴，撒娇道。
“我若不来，一月后，你岂不是又要闯我的扶风谷了。”
“还算你了解我。”
俩人并肩往山洞走去。
“在这儿待了一天，感觉如何？”
“灵力充沛，修炼顺畅，怪不得人人都想进这夕照渊。”旭阳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对了海蜃，你们龙族族长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旭阳想了想之前自己见到的厉族长，与后来在殿内见到的。
“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海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秘境中的刁难。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感觉族长大人和以前的族长大人不太一样。”
“以前？”
“哦是这样的，在我离开秘境后族长大人召见过我，总感觉怪怪的，和之前那两次见过的不太一样。”
“哪里怪？”
“他说了一些很……很莫名其妙的话，疯狂的吐槽我，吐槽墨叔叔，吐槽长乐海域。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啊，我以前怎么看他也不像既唯我独尊又傲娇的那种人啊。”
“傲娇？”
“对啊。”
“旭阳，看人永远不要只流于表面。”
“什么意思啊？”旭阳蹭到海蜃身边，好奇的问道。
“意思就是你离他远点。”
“不对呀海蜃，我听清泓说你在龙族可是元老级别的人物。而且还是看着厉族长长大的，听说你还指导过他的修炼，算得上厉族长的半个师傅，怎么对他的评价这么差呢。
哦，我明白了，海蜃，你是不是吃醋啊，不想让我离任何人近啊。”话罢，旭阳笑出了声。
“我在说认真的。”海蜃无奈道。
“我也很认真呀。”
“旭阳”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海蜃。我明白你的意思和担心，这次我入幻境是二层幻境吧，是不应该存在于秘境之中的吧。”
“你都知道？”
“我虽然呢不怎么爱学习，但是该学的从来不落下，厉族长亲自开的秘境，谁人能轻易篡改秘境规则。只是我想不明白的是，我与厉族长无冤无仇，他为什么针对我呀？”
“他一向是万事以龙族为先。”
“可我也不妨碍龙族啊。”旭阳一屁股坐在了石凳上，手拄着下颚。
“我已经和他说过一次了，如果他仍然如此，我不会姑息他的。”海蜃的表情顿时冷了下来，旭阳就是他的底线，不允触碰。
“哪怕那人是龙族之主？”
“就算是我也不行。”
“海蜃，我真是何其有幸才能遇见你啊。”旭阳一边看着海蜃，一边感慨。
应该是我何其有幸遇见你，海蜃心想道。
“对了，你给我带什么好吃的了？”旭阳打开食盒，表情瞬间垮掉。
“怎么了？”海蜃忍着笑意问道。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嘛。”旭阳盯着食盒里的白菜豆腐，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修行之路必然苦，口腹之欲是必须要克服的，你之前在长乐海域的时候就是被纵容了。”
“可这也太苦了吧。”旭阳盯着食盒欲哭无泪。
“没办法，历届皆是如此。”
“啊，海蜃，你会不会陪着我，要不然我这一个月要怎么过啊。”
“既然来了，自然是为了陪你的。”
“总算是有一个好消息了。”旭阳展颜笑出了声。
“快吃饭，然后去修炼，不用太愁了，我给你开个小灶，弄些吃的。”
“真的吗？”旭阳高兴坏了。
“快点吧。”海蜃一脸宠溺的温柔催促道。
旭阳开始端出食盒里的饭菜，拿起筷子开始吃饭。“海蜃，你吃不？”
“我吃过了，你吃吧。”海蜃坐在旭阳身旁，注视着他。
旭阳想海蜃应该来之前就吃过了，也就没在让他陪着自己吃了。
在海蜃的督促指导下，旭阳的修为可真是一日千里。海蜃不愧是战神，做事情绝对是一板一眼的，锻炼起旭阳那可是绝不马虎。
旭阳在长乐海域的时候也是比较刻苦的那一类的，但是在海蜃的魔鬼式训练法下也被摧残的不行了。
“我实在是不行了。”旭阳累的直接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了。他已经被海蜃训练几天了，这几天简直是要了他的半条命。
“累了？”海蜃眼里含笑的看着耍赖的旭阳。
“当然，难道你感觉不到累吗？反正我是实在撑不住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起来。”
“我真的不行了，神君大人，您就饶了我吧，让我休息休息吧。”旭阳翻了个身，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海蜃。
“不管用，起来。”海蜃避开那灼人的视线，强压住嘴角的笑意。
“神君大人”那哼哼唧唧的撒娇语气，旭阳可算是在脱缰飞奔的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海蜃的耳垂以最快的速度红透了，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休息半个时辰”海蜃扔下这句话后转身就走出了石洞，细看着有些脚步凌乱。
“怎么这么纯情啊。”旭阳在原地看着海蜃慌乱的背影，心里乐开了花。
不过说好了半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不多也不少，海蜃掐着点进来的。
“休息的如何了？”
“我如果说我没有休息好，你会法外开恩再给我点时间嘛？”
“不会”
“哎，就知道最毒神君心。”嘴上抱怨着，但海蜃还是收了收顽劣的性子，开始进入修炼的状态。
每当这个时候，海蜃都会在一旁打坐陪着旭阳。所以说旭阳修炼累，海蜃也不轻松。
到了天黑后才是旭阳最放松的时候，这夕照渊没什么好玩的地方，但后面有一处溪流倒是个不错的景致，这还是海蜃告诉他的。
不得不说，这清梦星河的风景确实不错，尤其是这夕照渊，不仅美，又有灵力加护。
“海蜃，有没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啊？”
“嗯？”旭阳的声音很低，海蜃没太听清，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没什么，就是感觉这样和你在一起真不错。”在一起，这三个字，旭阳咬的格外的重。
“嗯”海蜃勾唇一笑，看着旭阳的侧脸。
“话可真少，不知道你的人还以为你在糊弄我呢。”
“不会”
“不会什么？”旭阳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不会糊弄你。”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话，由海蜃说不来，就莫名的让人脸颊发烫。
“海蜃，你给我讲讲你吧。”
“讲什么？”
“就是讲讲你的过去，比如？为什么我感觉你不太喜欢厉族长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海蜃想多了，喜欢俩字被旭阳念出来，格外的别扭。
“注意一下措辞。”
“什么注意措辞啊？哈，我知道了，海蜃，是不是你自己想多了。你……你自己想歪了，还来怪我。”
“旭阳”海蜃咬牙切齿的低唤了一声。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就是你为什么不待见厉族长，成不成？”
“没什么。”
“不方便说吗？”
“也没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告诉你也无妨。其实从某方面来说他是一个好族长，一心为龙族，为四海安定，清正廉明。”
“那听起来还不错啊？”
“可是一个人清正过了，就太过凉薄了。你对鬼族了解多少？”
“我生下来的时候，鬼族就已经灭绝多年了。说了解，还真不怎么了解。但我听说他们以人的鲜血、元神为食，为天地所不容，那个时候的水族和魔族还没有闹翻，所以被他们给联手灭了，对不对？”
“话糙理不糙。”
“那这与厉族长又有什么关系呢？”
海蜃深深的望了望旭阳，旭阳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举起手，严肃的说道“我发誓，这些事，我绝对不会告诉另外任何一个人的。”
“人人常说龙族相貌非凡……”
“噗……海蜃，你这是在变相的夸自己吗？”
海蜃沉默不语。
“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接着讲。”旭阳立马收敛了玩笑的神色。
“其实不然，鬼族才是容貌之绝。”
“有多绝？”
“女子魅惑，男子阴柔，却格外勾人。”
“肯定没你好看。”旭阳边听边点评。
“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
“初出茅庐的少年很容易就被美丽的皮囊吸引，进而情不自禁，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海蜃讲述着这些，他也像陷入到了那些回忆中。
“所以厉族长喜欢上了一个鬼族女子。”旭阳很聪明，听到海蜃说的，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唏嘘不已。
“鬼族女子天生貌美，少年意气风发，少女青春靓丽。他们在最美好的年纪相遇相知，相爱也是件非常正常的事。”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鬼族被灭，她也被厉怀渊公开并亲自处死。”
“好可怜啊，就这样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没有人记得她。”旭阳不是什么多愁善感的人，却对这个悲惨的女人有种莫名的同情。
“也不算淹没，她的名字，很多人都记得，你也知道。”
“我也知道？”
“染华夕”
“咳咳……你说的是染华夕的那个染华夕？”旭阳震惊不已。
“你在和我说绕口令吗？”
“不是不是，我就是太激动了，那地方的名字是谁取的，厉族长？他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用他的……那个人的名字命名？”
“龙族族长，万人之上，他的决定没人能阻止，况且人都死了，一个名字又能掀起什么风浪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厉族长了，说他痴情，他却亲手杀了他心爱的女子，说他冷漠，他又能这么明目张胆的用这个名字来让所有人铭记。
完了完了，海蜃，你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些事啊，我以后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族长了。”
“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事情都过了这么久了，知道当年事情的人已经少之又少了。”
“真是一个简单的悲情故事。”旭阳慨叹。
简单？其实不然，只是其中细节与因果，海蜃并不想告诉旭阳，如果旭阳知道了，怕是要气的跺脚，毕竟那样的手段着实算不上光彩。
其实就连海蜃自己知道的也不是故事的全部，所以也难以评价分毫。恐怕知道所有一切的，只有厉怀渊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