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太医展开自己带来的包袱，里面是一些粉末。
看到裴姝探究的眼神，方太医边准备边解释，“这是我离京时以备不时之需准备的麻沸散，没想到能派上用场。”
“有了这个，将军的痛苦会大大减轻。”
裴母依旧担忧，“可我瞧见那纸上说要将敬之的腿剖开，再钉入钢钉，这……”
“母亲，”裴敬之的声音像是下定了决心，“祖宗给的法子，自然是最好的，我的腿必须治好，不论用什么方法。”
“娘知道。”裴母落了泪，将裴姝搂在怀里，“娘只是心疼你。”
“有麻沸散止痛，过程不会太过痛苦，夫人放心，且最后会以羊肠线缝针，很快便会被吸收。”
方太医的话像是定心丸，让裴母的心放下些许。
可方太医又说，“只是整个过程需要无人打扰，万不可受颠簸。”
方太医看了看不远处有意识聚集起来的人，他们将裴敬之所在的板车似乎围起来了。
“将军的部下自发守护，希望夫人与小姐也能注意周围，万不可让人扰了将军。”
这话既是安裴母的心，也是不想让裴母与裴姝看到接下来血肉模糊的场景。
两人走后，方太医用火折子烤针消毒，准备手术。
皮肉被刺开的瞬间，裴敬之只感觉到了玄妙。
有麻沸散做辅，他几乎没什么感觉，好像被划开，血肉模糊的不是自己的腿一样。
不远处，裴文礼和裴文域坐在石块上，眼神一直紧盯裴敬之的方向。
别人或多或少上了镣铐，可他们行动自如，偶尔还有精米细面吃上两口，若不是背地里出卖了什么，也不会如此潇洒。
裴文域突然拍了拍裴文礼，“二哥，你看，人怎么都围起来了？”
裴文礼眯眼看着裴敬之的方向，人慢慢聚集，刚刚还能看得到板车的全貌，现在竟是连一个把手都看不到了。
而这些人看似行动的毫无章法，实则将板车牢牢围住。
裴敬之在里面做什么？
裴文礼还在聚集的人群里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影子，吴大人、陈副将、老管家……
不好！
裴文域急了，“裴敬之肯定趁监军采买的机会谋划着什么，我们去看看！”
裴文礼拉住裴文域，“我们双拳难敌四手，去了也没用，监军不是还留下一个副监吗？咱们得引他过去。”
说着，裴文礼直接迈着小碎步走向队首，朝着副监拱手赔笑。
“监军，小的有事要禀。”
“说。”监军嗤笑。
裴文礼指了指着裴敬之的方向，“小的怀疑罪臣裴敬之私自联系旧部，换粮换米，意图造反！”
“什么？”
副监猛地从马上跳下来，拿起佩刀眯眼，“此话当真？”
“您亲眼一看便知！”
副监叫上几十号人手，浩浩荡荡走向板车的方向。
而这时，方太医已经将一半的钢钉钉入断裂的腿骨，手术进程已经过半。
裴母慌慌张张的停在不远处，“敬之！不好了，你二叔三叔带着副监和几十个官兵往这边来了！”
裴姝也神情悲愤，似是在控诉对二叔三叔的不满。
可这无法改变事实。
方太医手中的动作快了起来，额头冒出细汗。
“我还需要一炷香时间便可缝合，就差一点了！”
裴敬之的眼神也变得深邃难明，“这次若失败，就会打草惊蛇，往后，就再没有治疗的机会了。”
“别说治腿，恐怕连分粮分药都不可能了。”
裴姝急哭了，拉着裴敬之的手哽咽，眼神一触及到腿上的伤口，就抽噎的更甚。
她比划着，意思是自己去拦着二叔。
还不等裴敬之阻拦，裴姝和裴母就一起走了出去。
裴敬之将他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大人带兵前来做什么？敬之路途颠簸正在休息，往大人网开一面，不要打扰。”
裴文域冷哼一声，“敬之，你还当自己是大将军呢？一介罪臣也配休息？监军要见人你敢拒绝？”
言罢，副监冷漠无情，一脚踹开裴母。
裴姝不会说话，只能徒劳的上前抱住副监的腿，落了一个同样的下场。
母女俩在众多人马面前，渺小的如蝼蚁。
副监畅通无阻的走向板车，仅剩数十步之遥。
而方太医穿针的手都在颤抖，“只差最后一步了，只要缝合，只要缝合，不出一月就能行动自如！就差最后一点了！”
裴敬之还算镇定，从方太医手中拿过针，穿上了羊肠线。
“方太医，静下心来，能治就治，若来不及，那也是我裴敬之的造化。”
“只是欠大家的，要下辈子当牛做马偿还了。”
裴敬之闭眼，副监已经走到了方太医背后。
“老东西，滚开！”
副监正要动手，一直围在近处的人群突然暴动，吴大人猛地扑倒副监。
“大家动手！为将军讨公道，流放路上，凭什么不给我们吃食！”
一人起，万人和！
众多被流放的“罪臣”以及家眷开始徒手与带刀的官兵对抗。
几十人对上百人，哪怕力量悬殊，一时也无法脱身。
可鲜血飞溅，痛呼不止，裴敬之脸颊落下两行浊泪。
不知又要死多少人……
他又要拿什么偿还！
方太医早已热泪盈眶，“将军宽心，老朽必不负所托！”
…………
苏月晞的家门又被踹开了，又是苏皎皎。
这次她拿着一个礼袋，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是都答应你了吗？”苏月晞抱着双臂，紧皱眉头。
“喏。”苏皎皎将礼袋的素白礼裙倒出来，“我这不是怕你没衣服穿，给你送礼服来了吗？”
苏皎皎嗤笑，“免得你出去到处乱说，让别人以为我苏家苛待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