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你能明早再带我走吗?”
“怎么?”
“我想晚上去给姐姐说一声再见……”
“要托梦吗?”
“嗯,告诉她,我很爱她,我没有怪过她。还要告诉她,谢谢她总是为我把门留着……”他说着,忽然转过身去。
我想,他肯定是哭了。
明微•珍惜
早上起来,妹妹就做了一件吓我一跳的事情。她竟然那么早起,还和李婆婆一起做早饭,甚至还为我做了中午的便当。
好吧,我承认昨天晚上听了姑婆的话之后,我也明白了一些事情。但是,这个双胞胎妹妹怎么总是和我想的一样?甚至还抢先于我,来做这些肉麻的事情。好吧,我再次承认,我很高兴,很幸福。
晚上回来的时候,我给妹妹买了她一直吵着要的画册。豪华精装铜版纸,原装进口很昂贵。
吃过晚饭,我和妹妹同往常一样陪姑婆在阳台上坐了一会。老猫也懒洋洋地趴在阳台。姑婆很开心,她对我们讲:“昨天晚上,茂翟来找我了。”
“啊?”我们都很吃惊。
“这么多年了,是第一次梦到他。”千惠姑婆脸上挂着微笑。我和妹妹也跟着傻笑。“是第一次托梦给我呢!他在梦里面还是和当年一样,小小矮矮还笨笨的,穿着圆鼓鼓的棉袄,脖子上挂着那把长命锁……唉……终归是很高兴的!他说他要去轮回了,他说他从来没有怪过我……他还说,很爱我这个姐姐。”姑婆说完,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甚至有一些害羞的红色。我和妹妹陪着姑婆,也很开心。这时,爸妈总算是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国外的叔叔、阿姨以及哥哥姐姐弟弟妹妹们也要回来了!
可能当人有了时间在一起享受幸福时,一切就比较晚了。全家人总算是相聚之后不久,姑婆的病急转直下,没多久就住进了重病看护病房。情况很糟糕,姑婆总是处于昏迷状态,全家人都心急如焚。
夏夜,姑婆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于是把全家的人都召集到了一起。
“你们别担心,也别伤心,生老病死自有天命,我想,我的时间到了。”她看上去非常清楚,对我们说着这些,仿佛就是最后的交待了。
“现在我的东西也就只有那老宅院和一张存折了,老宅院我想要留给明明和敏敏两兄妹,存折里的钱你们几个谁缺,就拿去吧。”她让李婆婆把东西拿了出来,“我去了之后,你们对李妹要像对我一样,我不在了,她就是你们的长辈。”
李婆婆不住地抹眼泪,大家气氛压抑,泪珠静静地流。
“好了,我想,茂翟也等急了,我要跟他一起走了。”她说完,脸上留着笑,闭上了眼。
茂翟•带她走
“前面就是殇子路。”孑打开了通道,指着前面对着茂翟说。前面看上去一片乳白色,仿佛是一片安静的温暖的海洋。
“看上去不怎么像路呢,是要跳进去吗?”
“随便你,反正是飘着。”孑笑着,“对了,我想这件事我得告诉你。你的姐姐,李千惠,她会在这个夏天寿终正寝。”
茂翟看上去仿佛过电一般打了个激灵,然后像蜡像一般固定在了空中。
“看来我不应该对你说才对。不想走了吗?”孑问道。
“我能等她一起走吗?”
“我做不了主,这样吧,我去找这个片区负责寿终正寝者的死神说说。你,是要去陪着你姐姐吗?随便你吧,等我回来。”孑说完,关上了殇子路,飞走了。
茂翟迅速回了家。千惠看上去还不错,她的子女孙子们都回来了,老宅院热闹非凡。
“喂!不是说你已经跟着那个渡童走了吗?”小妖精在大树顶上对着茂翟喊,“怎么又跑回来了?真不想走了?”
“没什么,我等我姐姐。”
"你姐姐?嗯,谁?哪个?是那个穿红色T恤衫的吗?"
“当然不是,是坐着的老太太。”
“啊!都那么多年了啊?那时候她看上去还是小女孩的……时光悠悠啊……等等,你说,要等她?”
“是的,等她一起去另外一个世界。”
“也就是说她也要死了?”小妖精打着哈欠,随口接着问。
“对,寿终正寝,儿孙满堂,而且有我等着她。”茂翟对这个小妖精有些不满,“那么你呢?怎么又跑回来了?”
“嗯?我很久不在吗?不是打仗了吗?我跑山上去了。前段时间才回来……在玫瑰园住了一段时间呢!”
茂翟完全不想理会那小妖精了,静静地看着姐姐。
不多时,孑回来了。
“怎样?”茂翟忐忑不安地问道。
“他答应了,话说回来,世界真是小,那个死神伯伯还是我师傅的朋友呢。唉,只是没法知道我师傅轮回投胎到哪里了……李千惠的时日不多了,你陪着她吧,我先去找找其他的小孩。并不是每个都像你这样,能在人间逗留这么久,骨子里已经完全不是小孩子了。”
孑说完就走了,茂翟飘到了阳台,看着姐姐和她的儿孙们聊天。
果然,姐姐的病忽然严重了起来,在夏日夜晚,显得非常难受。茂翟一直守候在她身边,降低夏日的高温。有几次,千惠睁开眼睛看着茂翟所在的位置,仿佛她看得见他一般。
最后的时刻终于到了,孑早早地过来了,陪着茂翟在医院守候着千惠。
她在交待着一些事情,最后她说:“茂翟也等急了,我要跟他一起走了。”
她的灵魂渐渐从身体里走了出来,病房里的人都开始静静流泪。
不知怎地,她的灵魂看上去是她十岁多的样貌,她缓缓睁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乱成一团的病房,然后把眼光停留在茂翟身上。
“茂翟!我总算是找到你了吧!我抓住你了,跟我走吧!”她笑着对茂翟说,跑过去牵住他的手。
这一次,总算没有出任何意外就把这两姐弟送走了。
若干日后,孑从地府回来,无意间飘到了老宅院上空,忽然被小妖精叫住了:
“唉,那个奇怪名字的小死神,下来陪我玩嘛!”
或许,应该换一个名字了。
“今天开始,就叫我小杰好了。夏杰。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还活着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
“哦,好吧,小夏啊,今天天气不错,你陪我去山上玩吧!”
“好啊。”
与此同时,李家的双胞胎兄妹正和李婆婆收拾老屋子,阳光照进房间,那只老猫咪无聊地跟着阳光的影子打滚。
金灿灿的秋天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