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子兰并非计算机专业,她到我部门的工作是网站编辑管理员,属于文秘类,我当时并不想要她,这种工作总是由客服部跟进的。但韦总不同意,理由也不是很充分,但起码让我明白了一件事情,人事安排必须服从公司战略调整。
那天我把自己的网上签名改成:尝试享受不可抗拒的强奸吧。
当然,这是我外网的签名,内部网我的签名永远是:成功是1%的天才与99%的汗水。
同级的同事老笑我签名太虚伪,我却笑他们没看穿,但我一直不想告诉他们爱迪生的原话其实是这样的:成功是1%的天才与99%的汗水,但后者永远不可能取代前者。
由于我一开始便认定子兰是公司强奸我的成果,她在我心里就成了"私生子",或者"野种。"两者决定了我对她的态度是含糊不清的,我几乎对她的工作没有任何指标和要求,考核时没有可参考标准,笼统给个及格,她也很乐于这个逍遥的待遇。然后,就从部门内部传出我暗恋她,给她优待的风声。没多久,我便认可了这个绯闻,那时候,我对公司的强奸行为充满感激,如果子兰不是强奸而来,她会成为我标准的下属,我们之间的关系会明朗且严格,那就永远不会产生含糊的关系。含糊与暧昧仅一步之遥,我迅速就跨了过去。
忘了那天的电影叫什么,散场后,我说"送你回家吧。"
"好的。"
于是我们慢慢走着。
"告诉你我在外网的签名吧,"我觉得这是发生在我和她之间唯一有趣的事情。
"好的。"
"我说了你一定会觉得好笑的,但你最后不可以生气的。"
"好的。"
我刚要说话,她的手机响了,子兰摸出来看了一会,是短信息,但她没有回,我观察到她的表情也相当平静,那肯定是不重要的信息。
"子兰,你还记得你几时进来我部门的吗?"
"记得。"
"那一天真是……"
她的短信息又响了,她很平静地接看,还是不回,我想提醒她,但忍住了。
"子兰,那天我都没看清楚你长什么样呢,我只想着人事部经理阴险的笑容了,呵呵,那个老太太其实也挺委屈,她必须听韦总的。"
子兰突然停下来,看着我,刚要说什么,信息又响了,但她没有看,我们俩在昏暗的长街上傻傻站着,等待着手机信息提示音一遍遍响,直到结束。
"子兰,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比我傻的人也应该看得出不寻常吧。
她摇摇头,"没什么事,你晚上还有事吗?"
"没事。"
"你上我家去,我请你喝酒,好么?"
"我不怎么会喝酒。"
"只是红酒,我家里有很多。"
"你家还有谁?"我有些警觉,不知道是为她担心还是为自己担心,比我笨的人也能预感到孤男寡女的机会很大。
"只有我和你,去吗?"她充满挑衅地看着我。
3
子兰的房间很香,刚进屋就勾起了我的童年回忆,我小时候屋后就有几株茉莉花,一到夏天花香味浓郁得能把鼻子融掉。
"我喜欢茉莉花香,小时候家里种了很多茉莉花树,"
呵呵,大家猜猜这句话是她说的还是我说的。
我听到她这句话,一股柔情从心底刹那间布满周身,我们竟然从同一个童年梦里走过来,这种知音的温暖差点让我眼泪渗出。
"我只住到八岁就搬到城里了,再也没有闻过茉莉花香,不过,我忘不了。"
"我也忘不了。"
"你知道吗?同一朵茉莉花,每一片花瓣都有不同的香味,有些浓,有些淡,有些虫子很聪明,它们只咬最香那一瓣,于是,我们就找到被虫咬过的花瓣夹到书页里。"
"你比虫子聪明。"
"呵呵,所以,我把虫子当成最好的朋友,它们知道我要什么,会帮我,后来,我把最好的朋友都叫‘虫子’。"
我不敢问她,我是不是也叫虫子,我怕她说不是,会尴尬,如果她为了避免我的尴尬而说是的,那我听了也没意义。
后来我想了个好方法,问她:"在我们公司,有虫子么?"
"有一个。"
我满意这个答案,很开心。
我们喝了一杯又一杯,突然有一种晕眩的感觉袭击我,我暗叫一声不好,然后就陷入了醉酒境界。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又闻到了童年的味道,睁开眼发现还在她的房间里,还发现我没有穿衣服,她就睡在我旁边,只穿着内衣,我不知所措,你们姑且相信我一次,我之前真的没有经验。说不清楚当时是兴奋还是激动,我马上闭上眼睛,拼命回忆昨晚可能发生过的情景,如果我回忆不起来,那是多么的遗憾,毕竟是我的第一次。
直到子兰醒来,我都没有回忆出一丝一毫的细节,我恨自己,每次喝多了就失忆,并且胡闹,胡闹也许会吃亏,可是失忆却永远失去了宝贵的人生记忆。
子兰可能知道我醒来了,她起床的动作非常迅速,我估计她应该穿好了外衣,便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伸伸腰,然后很吃惊地拉住床单遮掩身体,用不太甘心的口气试探她:"子兰,我我,昨晚没有欺负你吧。"
如果她说没有,那我会很高兴的,人生记忆还没有丢掉,如果她说有,那也值得高兴不是?我本来就暗恋这位眼前人不是?
她犹豫了一下,可能发现怎么回答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干脆朝我媚笑了一下,转身出去洗漱了。我木然地躺着,暗暗自责,如果不是我昨晚喝太多,有可能动作不够温柔,所以子兰今天早上看起来有些憔悴。
四
1
历史有时候会惊人地相似,差不多淡忘的事情,常常会被新的相似事情给勾起。十几天后,当张郎提出要请我吃饭的时候,我说"我请你吧,你还没有发工资。"
"我请得起你的。"
"可你不需要请我,我没有权利给你提工资,也不会给你小鞋穿的,"我想提醒她,我是个正派的上司。
"你从不把下属当朋友的吗?"
"有时候会,但不会一直,因为工作上总是有些利害关系。"
"那你请我就可以避免吗?"
"不一定,但我会觉得比较心安理得。"
张郎看起来有些失望,她说:"我以为你是以男人请女人的姿态,原来是上司的姿态,不过,你请我也好,反正我都是有事问你。"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问也行。"
"不行,这事与工作无关,不可以占用工作时间,并且,我也不愿意浪费属于我的一顿饭。"
我无言,她总是很有道理,但愿她吃饭之时不会从屁股兜里摸出两张电影票来。
原来她的问题是:"叶子兰是为什么跳楼自杀的?"
我反问她:"你已经知道了,是吗?"
"不确定嘛。"
"那好吧,我着重告诉你,你目前打听到的消息是真的,没有人会为此撒谎。"
"你可以告诉我那个文件还在吗?我没找到。"
"我也找不到。"
"不可能,我想过了,只有你能找到,那个文件还在BBS数据库里,只不过被损坏了,或者说,是被隐藏了。"
"你可以找出来啊。"
"如果你改了名称和后缀名,假装成另一种文件,我要找出来,岂不是要几年时间?"
"你觉得是我改动了它们么?"
"小郑发誓说没有改动过任何文件,他也不清楚文件损坏的原因,我想,你肯定知道。"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子兰是你女朋友啊。"
我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张郎的脸,她嘴角泛着狡黠,眼睛眨着洞察,整张脸的表情加起来就象一把铁锹,虎视眈眈要把我砸成烂泥,再从里边掏出点什么宝贝出来。
"你还知道什么?"我问她,这时候,我的心情开始变坏。
"就这些了,你女朋友自杀了,你变得忧郁,同事们都很耽心,你把痛苦隐藏了起来,造成了你的心结,我觉得,如果你能再一次正视你的心结,你会重新开心起来。"
"呵呵,用满足你好奇心的方式来让我解开心结么?"
张郎完全不理会我的调侃,依然大表她的论理:"心结就象一条冰冷的冬眠之蛇,一动不动盘在你心底深处,你不知道它几时醒来,但你一直无法摆脱它冰冷的存在。你还会一直耽心,害怕……"
"我害怕什么?"
"你怕这条蛇突然醒来,在你心里狠狠咬你一口。"
"它不会醒来了,它已经是一条死蛇。"
"但冰凉的躯体是存在的,你不扔掉它,它就一直是你的负累。"
"告诉你吧,根本就没有蛇,我很轻松,我的心里总是暖洋洋的,"我不能再控制自己的情绪,霍然站起来,扔下两张钞票要离开。
张郎没有叫住我,她在我身后很懊恼地拍了一下桌子,我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她也站了进来,从另一边出口走了。
我突然决定跟踪她,急忙折回从另一出口出去。
2
我跟踪着张郎到公司,然后走进机房,她没有发现我已经站在她的身后,只管专心致志地搜索文件。我走近一些,轻轻说:"那没用的,这里已经没有你要找的文件了,一个视频文件会有庞大的容量,如果它还存在,你早就找到了。"
张郎被我吓了一跳,转过头定定看着我,仍然不相信地问:"如果你把它们分割成若干小文件了呢?"
"我何苦呢?既然我要切碎它们,不如直接删除掉。"
"可是你看过那个录像,是吗?"
"公司所有人都看过。"
"但只有你能保存下来,因为是流媒体格式,原始文件只能在数据库里找到,你当时是唯一能自由进入的人,你果然把它删除了?"
"我为什么要留着它们?"我真希望聪明的她能给我一个理由,我会心安很多。
但她没有,她似乎越来越不信任我,她竟然不容置疑地给我下定义:"你并不是真的爱叶子兰,是不是?"
我不理会她的咄咄逼人眼光,那只是小女孩的小把戏,仿佛全世界尽在她的掌握洞察之中,事实上,她们屁都不懂。
"别以为我屁都不懂,如果你爱她,你会保留所有与她有关的东西,不管好的坏的,如果你能做的到,你甚至会收藏她身体的味道,这才是真爱。"
"你爱过吗?"我显得出奇的平静,让我自己吃惊。
"当然爱过,还很深刻。"
我想笑出声来,如果女人们知道爱情在男人眼里常常只不过是挂在茉莉树上的死牛尸体而已,会作何表情呢?
张郎眼睛黯然下来,幽幽地说:"我爱上一个不应该爱的人,并且知道他永远也不会爱我,我的爱情在他眼里只是一刹那的快感,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深刻了。"
"那就甩了他吧,别让他杀死你。"说完我就走了,这种话题毫无意义,她注定会被深刻的爱情杀死,我的话有几千年的经验案例支持,不可能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