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的高跟鞋
林心抬起头,墙上挂钟的时间定格在22点55分,挂钟下面的电视里,播放着台湾泡沫剧,林心摇摇头,目光望着门口方向,他,蒙岩,自己相识五年的丈夫还没有回来,应该是医院里有急诊病人了!林心这样想着,她将目光重新转回了电视上,画面上一位年轻漂亮的舞蹈演员在失去双腿后回忆着曾经跳舞的美好时光,很美的一段回忆,林心看着,竟有点动心,“哒哒,哒哒……”舞蹈演员纤细的鞋跟在地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音,如同一面小鼓在不停地敲打!终于,回忆的画面结束,舞蹈演员已是泪流满面。林心忍不住也有些哽咽起来,她起身去拿面纸,突然,一阵余音从林心面前传来,她抬头,一面巨大、白洁的墙挡在面前。
“哒哒,哒哒!”同样是高跟鞋轻盈舞动在地板上时发出的声音,但声音并不是从电视中传来,而是来自隔壁,林心记得隔壁一直是空置的,难道有新邻居搬了进去?林心将耳朵贴在墙壁上,想要听得清楚些,声音倏然消失了,就如同根本没存在过一般!林心揉揉耳朵,莫不是自己听错了,电视中的女主角还在哭着,林心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中,又开始替电视中的角色难过了,她擦拭着眼泪,头上的挂钟开始摆响起来,“咚,咚,咚……”林心听着,不知是自己等蒙岩等的累了,还是哭的多了,竟有些困乏,不由抱着沙发上的抱枕,侧身而卧,轻轻合起了眼睛!
“……咚!”最后一声撞钟响过,正是深夜23点整。林心的呼吸变得轻微而有规律,她熟睡着。
一位漂亮的舞蹈演员翩跹起舞,似花蝴蝶般美丽灵动,林心看得痴了:甜美的笑容,柔软纤细的腰肢,最后看得到了舞者白皙动人的双腿,林心突然感到一阵眩目,一丝丝令人醒目的鲜血从舞者柔细的双腿上流出,鲜血不停地流着,将舞蹈演员整个身影氤氲起来,渐渐泅成一片血红色的幕,林心慢慢走了过去,突然,一双血手从似血欲滴的幕中穿出,紧紧拉住了林心的手!
“啊,不!”林心尖叫着,拼命地晃着自己的手,想要摆脱!
“林心,林心,你怎么了?!”林心睁开双眼,额头全是冷汗,原来方才只是一个梦?眼前的蒙岩紧紧地抓着林心的手,紧张地望着她,林心觉得鼻间酸楚,扑进了蒙岩的怀抱。蒙岩抱着林心,走向卧室,轻声安慰着。林心躺在蒙岩宽大的胸怀里,感觉到了未有的温暖和平静,她抬头看去,对面墙上的挂钟再一次沉闷地响起“咚,咚,咚……”
凌晨时分,一切趋于平静!
失去的一小时
蒙岩这个星期又加班了,林心看看挂钟上的时间,时间再一次定格在22点55分,电视里依旧是千篇一律的肥皂剧情,林心还是抱着抱枕,眼中一片寂寞。
突然,一阵急促的“哒哒,哒哒哒……”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林心心中不由一震,一股寒意袭上背后,她白天时特意问过了大楼管理员,原来隔壁的房间还没有租出去,那么此刻隔壁传来的声音又是谁发出的呢?难道是这夜晚中的幽灵?
林心紧紧抱着枕头,心中开始埋怨蒙岩为什么现在还没回来!
隔壁诡异的声音一直持续着,林心不由自主倾听着,于“哒哒”之声的间隙中,她似乎还听闻到了其他的声音,不很明显,却有律可寻,如同重鼓的音乐,总在关键的节拍上打出。“哒,哒……”暗藏韵律,像是皮鞋重重踩上地板的动静!
“咚……”墙上挂钟又开始撞击在一处,然后凄惨的分开,林心方才还是紧张压抑的心境此时竟不知何故松缓下来,感觉周围事物都似笼上了一层淡淡的纱雾,不很清晰,林心觉得不解的同时,眼皮重重地垂下去。
林心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蒙岩已经躺在了自己的身旁,轻打着鼾。而自己也已经躺在了床上,瞥一眼床头的闹钟,时间是凌晨零点15分,自己又睡着了。林心诧异着,开始搜寻前面一个小时的记忆,似乎自己连如何进的卧室都不记得了,竟是睡得如此的沉!
林心看着蒙岩的脸,终是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将他摇醒。蒙岩面容有些憔悴,不停地打着哈欠,道:“心儿,怎么了?有事明天再说吧,我累死了!这两天就我一个人值班,感觉身体都要垮了,再这样下去,我这个医生就该进医院了!”
“哦,你几点回来的?”林心给蒙岩揉着太阳穴,她知道丈夫累的时候最喜欢按着太阳穴,他的理由是这样才解乏。
“几点?好像是半个小时前吧。怎么了?”蒙岩不明所以的望着妻子林心。
“你有没有听见隔壁房间里有什么动静?”
“动静,什么动静?隔壁不是没人住吗?难不成住进新邻居了?”蒙岩茫然地打着哈欠道。
林心还待再问,却又不知道再问什么,蒙岩终是熬不住,摆摆手道:“好了,心儿!这些问题明早再问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太累了,先睡了……”
还没等着林心回应,蒙岩已经倒头鼾睡了。
接下去的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每到晚上22点55分,隔壁房间里就会传来“哒哒,哒哒哒……哒哒……”的如同俩人跳舞的声音,林心也依然会准时在23点整熟睡过去,而后在凌晨之后醒来,醒来的时候自己总会躺在卧室的床上,林心觉得自己一天中似乎缺少了23点到凌晨零点这一个小时!
终于,第六天,蒙岩在家休息,林心不断地告诫他,一定要在23点时让自己保持清醒,哪怕是用冷水浇,用针头扎也成!蒙岩不懂地望着妻子,但在林心坚定的目光里,他还是点头答应了。
时间再一次飞过,林心没有再关注电视机里的无聊剧情,只是牢牢地盯着墙上流转的挂钟!
时间定格在23点,林心早已经关死了电视,房间里安静得出奇,蒙岩似是被这压抑的气氛折磨得有点窒息,大口地喘着气,他转头望着林心,林心满脸狐疑地望着挂钟,已经是23点25分,自己没有睡着,隔壁也没有传来怪异的声音,一切都是幻觉吗?
“心儿,你,你没事吧?”蒙岩觉得林心面色惨白得吓人,问道。
“我……”林心突然站起来,摇头道:“我不相信一切都是我的幻觉!”
说完,林心疯一样地跑了出去。
黑暗中的舞者
林心面色苍白地站在空荡冰冷的走廊上,幽暗的灯光从头顶流下,带着刺骨的寒意。蒙岩这家伙竟没跟出来,林心心中有些胆怯,但她还是抬高了目光,将手轻轻伸了出去,按下了门铃!
陈员外家是平城大户,就在这天夜里,他家出了一件轰动的事——半夜闹鬼!
撞到鬼的是一个老婆子,她在路过少爷的房间时,听到屋里有动静。这屋子空了半年多了,一直锁着,怎么会有动静呢?老婆子好奇地扒在门缝向里看。借着昏暗的月光,她看到一个女人在屋子里半弯着腰,脸朝墙壁,沿着墙边走着,姿势很怪异。老婆子见了,脚下发软把门碰得吱呀一响。屋里的女人猛然间转过头来,月光下惨白的脸正对着老婆子,老婆子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这一下惊动了全家人,几个仆人很快就来到门前,把老婆子救起来。她刚一清醒就大喊:“鬼啊,鬼啊!少奶奶回来了!”仆人们都打了个冷战,左右看看:“别胡说啊!少奶奶怎么可能回来啊!”陈员外也听到了动静,他本已经睡下了,听到喧哗,穿上衣服来到院子里,大家顿时都不出声了。陈员外沉声问:“怎么了,这么闹?”老婆子战战兢兢地说:“老爷,少奶奶回来了。”陈员外一愣,怒道:“胡说什么,少奶奶死了半年多了,你见鬼了吗?”老婆子拼命点头:“是真的啊,我真的看见少奶奶了,就在屋子里啊!”陈员外想了想:“来人,打开房门!”
房门被打开后,大家一拥而入,却发现除了几件落满尘土的家具外,空无一人。老婆子委屈地说:“我是真的看见了,少奶奶就沿着墙在屋里转圈。”深更半夜的,老婆子又言之凿凿,众人都觉得身上一阵寒意。这老婆子在陈家多年,诚实可靠,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屋子没有别的门,片刻时间,人就不见了,难道真是鬼不成?不知谁说了一句:“少奶奶死得不明不白,会不会是冤鬼回门啊?”陈员外脸一沉,呵斥道:“不许胡说,把门锁上。明天白天管家去请法师来。”
第二天法师就被管家请来了,这法师据说在茅山学艺十年,游方到此,本领被传得神乎其神。尽管陈家不想张扬,但法师一路摇铃念咒,还是引来了很多人。看到观者众多,法师十分满意,他走进房间,溜达了一圈说:“你儿媳妇怨气很重,这次回来要报复你们全家。需要大摆香案、大做法事,才能消怨去难。”陈员外正没主意,忽然围观的人群里有人说:“这位法师,可知这女子多大年纪,何时去世,又何来冤死一说?女子家境如何,可有亲人尚在?”众人看发问的人,形貌甚是陌生,四十左右年纪,骨骼清奇,面色红润。身边一个随从,二十左右,容貌清秀,手挑一白布帘,上写着“驱邪解怨”。那法师被责问,怒目而视,但看清此人之后,忽然赔笑着说:“先生,我是混碗饭吃,恕罪恕罪。”说完挤出人群,头也不回地跑了。
大家十分惊奇,这先生笑笑:“我们曾斗过法,他自知不是对手。这起冤孽,不是他能化解得了的。如果主人家有意,我可以试试,如果不灵,分文不取。”陈员外觉得这是个有本事的人,赶紧上前施礼:“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先生还礼道:“道号界谛真人。”陈员外吩咐管家备饭,先生摆摆手:“不忙,等我看了屋子再说。清风,在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大家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先生才走出来,疲惫不堪,似乎跟冤鬼较量过一番。陈员外赶紧命人开席。席上,先生说:“你这个儿媳妇是半年前忽然暴病而死的吧,不知当时是什么情况,可否详细告知。我好对症下药。”陈员外叹了口气:“这事颇为蹊跷,还曾惊动过官府。听先生早上所言,已算出了一些?”先生点头:“我掐算过,这女子娘家离此百里左右。半年前暴病身亡,但更多细节,我就算不出来了。”
陈员外说:“先生神通。十年前我刚中举,犬子尚年幼,百里外的孙家庄有一富户,家中公子孙廉与我同科中举。因我俩都无心仕途,很是谈得来。他家有一女孩,比犬子小一岁,因此我俩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九年之后,两个孩子都到了婚嫁的年龄,就完婚了。刚把孙姑娘娶到家里时,犬子爱她如掌上明珠,相敬如宾。不想半年后犬子忽然性情大变,流连烟花场所,与儿媳也经常吵闹。儿媳倒是性情温顺,只是默默垂泪。我看不过去,就经常斥责于他。本以为只是小两口间的琐事,谁料一天晚上,竟出了一件蹊跷的惨案。”
先生也不询问,只是举杯沉吟。陈员外继续道:“半年前的一个夜晚,阴天没有月亮,漆黑一片。犬子醉醺醺地回来,不久就从房间里传出了他的叫骂声。我有心去管,又觉得天黑了还去儿子屋里不好。等了一会儿儿子不骂了。半夜时我内人不放心,就让她屋里的老婆子去给儿媳送熬好的酸梅汤,顺便看看小两口和好没有。谁料老婆子连喊带叫地跑了回来。我们到媳妇房间里一看,媳妇脖子上有两道红印,似乎是手掐的淤痕,已经气绝身亡了,而儿子则不见去向。我当时就傻了,想来想去只能报官。
谁知我的亲家因为在家听说女儿女婿不和,特意前来探望。他一进我家门正好看到女儿的尸体,当时就晕过去了。救醒之后我们俩抱头痛哭,真是冤孽啊。知县到现场察看之后,推断是我儿子在与儿媳争执中失手杀人,清醒后畏罪潜逃了。我虽然恨这个不孝子,但毕竟难以割舍,就和知县商量,我愿意多赔银钱,只求莫要下捕文,给犬子一条活路。知县说只要孙家同意,他可以不下文书,但若我儿子潜逃回来,我必须绑子上堂,再审缘由。我就去央求亲家。总算他平素也十分喜爱犬子,虽然痛失爱女,在我央求之下终于还是同意了。只是说自己女儿未犯七出之条,还是我陈家的人,要葬在我家祖坟内。我自然应允。我家坟地是按辈分排好的,各辈都有固定的位置,当下就请几个人来下葬。亲家离去后,再也未上过门,我也羞于再与他往来。知县大人半个月前也告老回乡了。犬子至今未归,谁知又闹起鬼来了,唉……”
先生说:“你儿媳怨气太重,为了清除怨气,我必须带齐法器做法一次。今晚我和清风就住在那间屋里,你告诉仆人不要来干扰我们。”陈员外连连答应。
第二天一早,先生走出了房间,他带着清风离开陈家,吩咐陈员外将房间锁好,并告诉他们,怨气已除,可以放心了。
当天夜里,陈员外被请到县衙,他心里充满疑惑。前任知县半个月前卸任,新任知县还没到任,这时将他请到县衙要干什么呢?正疑惑间,一个身穿官服的人走了进来,陈员外抬头一看,吓了一跳,原来此人穿的正是知县的官服,再一看,更是大惊失色,这知县正是那自称界谛真人的先生!
知县微微一笑:“员外不必惊慌。我就是新来上任的知县,今日刚好赶到。”陈员外尴尬地说:“可大人怎么会……”知县微微一笑:“我素来不信鬼神之事,昨日听说你家作法驱鬼,就前去察看。那法师是个招摇撞骗之徒,在京城行骗时曾被我抓过,我念他只贪财未害人,教训一顿放他走了。他看到我当然害怕,只能跑了。”
陈员外道:“可大人对我家之事,算得神准,又是何故?”知县笑笑:“我虽未正式上任,却已看过了前任知县留下的卷宗,他将你家的案子列为悬案,我自然注意过。”
陈员外还是满腹疑团:“大人今天把小人叫来又是为什么呢?”知县脸色一正,缓缓地说:“今天叫你来,正是要解那夜半鬼回门之谜!”
陈员外赶紧说:“大人只管吩咐。”知县摇头道:“你别说得这么痛快,我说出让你办的事,只怕你就不肯了。”陈员外道:“大人说笑了,小人岂敢。”知县说:“我让你半夜刨坟开棺!”
陈员外吓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大人说笑了。小人祖坟乃风水所在,不敢轻动,还望大人开恩。”知县严肃地说:“我朝律法,未得同意私自开坟,乃是偷坟掘墓的大罪,即使是我也不例外。因此你若不肯,我也无法。可我必须告诉你,如我所料不错,你那坟地里埋的绝不是你的儿媳。但愿它是空的,否则……可不要因为一念之差,让你儿子冤沉海底啊!”
知县的话斩钉截铁,陈员外沉默半晌,低声说:“大人,您真的有把握?”知县说:“陈员外,那天你问我名字,我骗了你,但我的名字确实也包含在那四个字里面。”陈员外眼睛一亮:“莫非您是……可您怎么会当知县呢?”知县苦笑:“官场浮沉也是寻常。”陈员外鞠了个躬:“有您的话,别说开儿媳的坟,就是开父亲的坟,我也信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