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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二章 大宗伯要出差

作者:豆姑不梁|发布时间:2024-08-26 16:57|字数:5625

  “自己都喜欢又韵又俏的姑娘,还不许我喜欢俊郎君,你人品儿矬,形容儿猥琐。”金鼠姑皱眉黛,步儿在原地滴溜,知识浅薄,但骂人滑熟。

  给虞蛮蛮买馒头的是董鸿卿,但虞蛮蛮是一条鲤鱼精,鱼的记忆差,成精了也差,认错了人,记不清事物是常有的事。

  因为一个记不清,安时礼莫名被扣了个多情的帽子。

  不过金鼠姑为此事生愤怒,口角乱喷,质问的口气酸溜溜的,安时礼心情大好,问:“你不高兴?”

  金鼠姑皱粉鼻不理人,安时礼抬起手,半掩不住上扬的嘴角:“你不高兴?那我可高兴了。”

  “你个臭东西。”金鼠姑往旁边呸一声,气丕丕跑开。

  安时礼慢腾腾地跟着地上的蹭痕走,路上遇到阿刀,出声吩咐他从今日起,每二日炖一回补汤。

  “晓得晓得。”听了吩咐的阿刀,脸上的笑意比安时礼的还灿烂,嘴里念着鹿茸、乌鸡、羊骨等字眼来到胞厨。

  金鼠姑的足迹断在自己的寝房前,安时礼敲门三声后推门进入,却未见里头有人影,不用想,也知她变成了原形,躲在瓶罐或暗处中发闷气。

  “唉,真是窨子里秋月!我没有给那个姑娘买馒头。”安时礼不知道金鼠姑躲在了何处,只好对着窗子自言自语,“她认错了人。”

  话音久绝,等上片刻,金鼠姑也不肯现身来,怕她饥饿口渴,安时礼找饔人要来了一碗牛奶子和一碟绿豆糕,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回书房去等待。

  原来没心没肺的田螺精也会醋,那醋起来着急的样子颇新鲜,眉头一皱,妆助她十分吃喜。

  安时礼的嘴角整日价上扬,看书之际也在笑,到了夜幕降临用晚饭的时辰,才发现自己的脸颊已笑得僵硬。

  “还在生气……”不知不觉天边只剩下一点蓝光,金鼠姑一个下午都没有出现,安时礼放下书本,提一盏兔形灯笼去找她。

  金鼠姑的寝房没有掌灯,里头乌漆嘛黑一片,不知她在不在里头。

  推门前,安时礼敲了三下,推开门后,提高灯笼将四处照明一遍,没有发现金鼠姑的身影,但白日里拿来的牛奶子和绿豆糕有人动过,盘里只剩下一点碎屑,碗里的牛奶子留了一口,剩下的一口牛奶子因为寒冷凝结成了光滑的白膏之状。

  发脾气的人儿也禁不住食物的诱惑。

  人不在房里,问了府中的人,也无人见过她,安时礼忽然着急:“不会又出走了?”

  这种时候离家出走只会被冻成冰,安时礼在府里找了一圈,无果,坐不住要去外头找一找。

  寒信早报,没有日头温暖的冬日,风像一把刀子,刮得裸露在外的肌肤涩疼。

  雪渐渐下得恶躁,安时礼呵热冻僵的手指回寝房添衣裳,他想添上衣裳后再出府,但好巧不巧,找了大半日的人,原来在自己的榻里趴着:“原来在这里头。”

  心头一松,似乎也没有那么冷了,安时礼无声无息走向榻边,趴在榻里的金鼠姑坐了起来:“大宗伯臭臭的,但是榻里还是香香的。”

  “不生气了?”安时礼欲坐到榻沿上窝盘窝盘金鼠姑。

  但他的屁股没贴上去,就被金鼠姑踹了一脚:“你太臭了,不要挨近我。”

  看这样子她还在生气,安时礼颇有耐心,再解释:“我不认识那个姑娘,不过昨日在街上遇见过,给她买馒头的是董侍郎,她啊,认错人了。”

  “哼。”金鼠姑乱下风雹,哼一声后脸儿转过,不看安时礼,“又不是瞎了眼,你和董公子也不是一胞所出,模样不似,怎么会认错?大宗伯撒谎。”

  金鼠姑不信他所言,身正不怕影子斜,安时礼不慌乱,掇一张椅子来坐下,他指敲自己的股,口气轻轻的,开始倒反帐:“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来,前些时候,不知是谁,将我认成了董侍郎,还无状地扑了过去,唉,是谁呢……”

  说着,安时礼嘴里啧啧,脖颈微扬,撮着下颌假装看着上方,但眼珠子却在金鼠姑的脸上溜。

  话中的谁,点得如此明显,金鼠姑一听便明白,被一双眼溜得弱了几分气势,揣着羞脸儿委屈地反驳:“我那个时候是真的瞎啊,不凑近看,都看不清东西。”

  “我知道。”安时礼暗度陈仓去握金鼠姑的手,“那个姑娘也许也是眼力不好才认错了人。你口中的大宗伯是个忙碌之人,从无闲暇去顾另一个女子。韵不韵,俏不俏都无闲暇。”

  “撒谎。”金鼠姑火性齐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抽出手,“大宗伯事事好双,我想日后遇到意顺的姑娘,保不齐要纳来身边。”

  “你一只田螺精,对我的喜好就如掌上观纹啊。不过……”安时礼顿了顿,“你可知道我为何到了这般年纪还是个棍精?”

  作为一只刚入世的迷糊田螺精,金鼠姑有自己独特的理解力,安时礼口中的棍精在她的理解是是指一根破棍子成了精,她眉头一皱,咬着一截大拇指,不知道买馒头和棍子成精这两件事情之间有什么不一般的关系。

  她只能想到做馒头要用擀面杖,擀面杖是棍子……

  金鼠姑眉头蹙起来,安时礼眼似明镜,一下子看透了她在想什么,淡淡的口气夹着对她的无奈:“棍精指的是还没成婚的男子。”

  原来是这个意思,金鼠姑的眉头展开了,不愿被看笑话,她没好气回道:“我知道啊。”

  “所以知道为什么吗?”金鼠姑脸皮薄,好面子,她强嘴说知道,安时礼揭破的话,她又要生另一通气了。

  “因为大宗伯你有病啊。”金鼠姑的这句话不是在骂人,而是在陈述事实。

  换成另一个人带着笑容说你有病,那就是嘲讽之意都不加掩藏了,但这句话由金鼠姑说出口,和一句平常问候似的,安时礼毫无愠色:“所以我的身边只会有一个女子,因为一男一女也可以凑成双。”

  “这样啊……”虽然金鼠姑的心里还是不相信安时礼没有给虞蛮蛮买馒头,但他的解释稍让她心喉顺畅了一些。

  当听到虞蛮蛮那句话时,她的手指发凉,喉咙和胸口瞬间有如被带着酸气的空气填堵住,好不顺畅爽利,哪儿哪儿都觉得委屈想哭。

  现在顺畅爽利了,她的胃口大好,想喝安时礼的汤了,但碍着脸面,不好直接开口说要喝汤。

  今日对他又打又骂的,他定嘿记在心里头,然后寻机会报复她。

  金鼠姑眉眼灵动,流泻春光,安时礼晓得她不生气了,鼓起勇气,趁机问:“你今日,是不是吃了……”

  醋字在嘴角边挂着没道出,外边的阿刀敲门三声后放出霹雳喉来,岔断了安时礼的话:“大宗伯,用膳啦,有好喝的汤。”

  “好喝的汤!”金鼠姑正惦记着安时礼的汤,一听有汤,便嚷着要用晚膳。

  话被岔断后安时礼再无勇气问一遍,他想就算问出来了,金鼠姑也不知是什么意思吧,不知道答案也是一种好的结果。

  金鼠姑厚脸皮留下来和安时礼用了晚膳,一上案,夺了安时礼面前的那碗汤,不顾烫,咕噜咕噜喝进肚里:“甜甜的,好喝。”

  安时礼不迭去看是什么汤,金鼠姑便喝了一个干净,喝第二碗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一碗鹿茸汤,和之前一样,加了些佐物,有红枣、枸杞和乌鸡,都是大补肾气之物啊。

  “完了……”安时礼饮着阿刀重新端来的汤,一个头两个大,看来今晚要忙活到月转西的时分了,想到这里,他默默地把汤里的乌鸡和红枣都吃进了肚子里。

  *

  下雨飘雪不需着公服上朝,安时礼在窗边感受了一番寒冷,才慢吞吞地穿上一件衬里为白绫的姑绒袍暖和身子。

  穿戴讫,他跟着在外提灯引路的小厮上马车入宫内。

  在马车里,安时礼不思朝廷事,也不欲小睡片刻,脑子清醒,只思今日下朝票拟后要把壳做出来,好好留住金鼠姑那颗花花的心。

  这么想着,退朝之后到文渊阁的安时礼全神贯注,将手上的奏折一一票拟,辍了午食,马不停蹄去做壳。

  一做就是一个下午,他做了一只雪白夹金,里外光滑的壳,

  “应当会喜欢吧。”安时礼的掌心里托着自己做的壳沾沾自喜,小心翼翼用一方干净的帕子裹之,又袖到袖中,如偷藏易碎的宝珠,行动时速度都慢了。

  一回到府,见了金鼠姑,安时礼迫不及待地献出自己辛苦一日做出来的壳,那金鼠姑的反应没有让人失望,眼睛瞪得滴溜圆,然后嘴巴张大,一声尖叫从香喉中度出:“啊啊啊!这桂花味的带骨泡螺吗?一定很好吃。”

  金鼠姑嘴巴张大不是因为吃惊,只是为了一口把安时礼手上的那个壳给吃进嘴里。

  “慢!”安时礼嘴边的弧度向下走,他收回手,让壳远离那张贪婪的小嘴,“这不是吃的,这是我赔给你的壳。”

  眼前的壳和自己原本的壳,完全不一样,颜色少,又不见复杂有趣的花纹,看起来一点也不时髦。金鼠姑的脸上露出嫌弃的颜色,折声抱怨:“可是,则个壳,勿时格路哉。”

  安时礼听见了胸口里发出一道心碎的声音,清脆似瓷器落地之声,他没了前先那股自信,声音也慢慢小了:“我做了好久的……”

  虽不时髦,但不丑陋,算得上漂亮,细节雕刻精湛,线条圆润平滑,可作为一个暂时的家,金鼠姑拿过来瞧几眼:“其实也蛮好看的,如果上面有花花草草就更好了呢。”

  “下回我给你重新做一个,你、你不变成原形,进去试一下吗?”做的壳勉强被接受了,安时礼有了其它的期待,他想看金鼠姑钻进壳里,背着壳徐徐爬行的样子。

  背着漂亮的壳爬起来的她,定是世上可爱,最特别的田螺。

  “好吧,那就试一下吧。”做出来的和自己原本的壳差了一大截,但不忍拂了安时礼的好心,免得他不高兴,日后不做壳了,金鼠姑不情愿地回寝室,将壳放在案上,眨眼变成原形,缓缓向那只壳爬过去。

  安时礼不瞬眼地盯着金鼠姑,看白乎乎、软啪啪的肉身,摇摆两根触角,努力爬行的样子。

  没有背着壳爬行,也不失可爱。

  金鼠姑努力地爬行,努力地往壳里钻,不过再怎么努力,身子也只进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身子像是被溢出来的肉,无论如何都挤不进去。

  安时礼猜想,这时候的金鼠姑一定咬着牙关,用尽了浑身的力气,因为她还在向内蠕动着。

  “没有道理啊。”安时礼纳闷了,他是在看过、测量过金鼠姑的原形才做的壳,做的时候怕里头挤了,她呆着不舒服,于是特地做宽大了一些,没可能会进不去。

  不是壳有问题,那么就是金鼠姑有问题了。仔细回想,她的原形比之前大了不止一圈。

  安时礼呆着怀疑,将她轻扯了出来,用眼好好打量了一番后,他万分肯定,田螺精胖了,因为胖了,想来那些水晶鸭上的油脂,带骨泡螺里的奶油没有白吃一顿。

  金鼠姑进壳前,两只触角高傲地朝着天,出壳后,触角像蔫了的花根,软无力地垂下,她没有多余的力气让触角支起来了。

  安时礼触碰她的触角,打趣道:“乖乖,你胖了吧?”

  安时礼说完,本想笑几声,嘲笑她曾信誓旦旦说自己除了秋日时节,其它时节不会胖。但的话才说完,手上的那只无壳田螺精张嘴把他咬。

  咬上来的痛感与被针刺的痛感相似,刺痛感只有一会儿,安时礼却不敢再笑了。

  金鼠姑咬了好几口发气,许是因被说胖而羞,咬完人也不变回来,一头爬进安时礼的袖子躲藏。

  “嗯……应该是我做小了,别生气,明日我再给你做一个。”安时礼一下里说,一下里翻折袖子,用眼测量金鼠姑原形的大小。

  这一次做的壳再让人钻不进去,折了面子,金鼠姑得气到离家出走。

  安时礼自己答应明日新做一个壳,金鼠姑闻言不动。

  一个没有壳的田螺不禁寒冷,怕金鼠姑不小心感寒了,安时礼寻了一个木盒,裁了一块厚实的绒布垫着,而后把金鼠姑放进去,在剪下一块四四方方的绒布盖在她身上,然后连盒带螺捎到书房去。

  来到书房他不做什么,念首《诗经》与她听。

  金鼠姑听不懂,安时礼仍不亦乐乎地念,后来怕她脱水而死,手边总备着温水或者牛奶子,每隔一刻,便用勺子一口一口喂她喝:“乖乖,你这肉身比那荔枝还白皙晶莹。”

  不喝水会死,还在生气中的金鼠姑当不会让自己吃亏,安时礼喂水还是喂牛奶子她都会大口地喝,喝完头缩进腔子里就睡。

  她才不要这个时候变回人,变回人保不齐要被逼着写讨厌的顺朱儿。

  一直到天擦黑,金鼠姑都没有要变成人的意思。

  文渊阁今日的宿,轮到安时礼来值,他呵热指尖以后戳点她那团无骨的肉身,道:“我得进宫去值宿了,乖乖,变回来吧。”

  金鼠姑不肯变成人,扒在近安时礼那一面的盒壁上,与他玩捉迷藏。

  “得进宫了。”安时礼把盒子转了一个方向,继续用指尖去触碰她,“我待会儿备些吃的喝的在盒子里,饿了渴了,自己吃。”

  这话一说,在壁上装睡的金鼠姑着忙爬向安时礼,顺着伸出来的手指爬到他的手腕上,小小的一点嘴咬住袖沿,似在挽留人。

  “你要跟我进宫?”安时礼问。

  金鼠姑点点头,安时礼苦恼:“不方便啊。”

  宫里的规矩多,不小心出了差池,事情不好收场。

  但金鼠姑铁了心肠要去,不给去就滴泪,安时礼只索答应了:“好吧好吧,进到宫里,你不可变成人。”

  今日的金鼠姑没想变成人,安时礼的条件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下来。

  变回原形,很是自在。

  入宫前,安时礼澡干净身子,而后管饔人要了一包果子。

  饔人摸不透安时礼的口味,备果子前先问道:“大宗伯是喜酸物的吧?”

  “今日口涩,吃甜,备点糖油果子,不需太多,做小一些。”那些果子不是自己要吃,安时礼管来给打苏州来的田螺精吃,饔人问起来,他随编个谎言搪塞了过去。

  “不知要多小?”饔人尽量问清楚。

  金鼠姑随他进宫后不便变成人形,东西大了她吃不了,当然是越小越好了,安时礼回:“越小越好,与花生一样吧。”

  “晓得晓得。”饔人转头去备糖油果子,安时礼喜欢双数,他们备了三十六颗花生一样大的糖油果子,还不忘在上头洒上白芝麻,凉透以后用油纸包裹起来,放进食盒中送去。

  三十六颗有些多,安时礼取出六颗来另用油纸包住,放进装有田螺精的木盒中。

  一切准备好,他袖着一个木盒进宫去,期间不敢拿出来示人,到了文渊阁,把门锁上了才把袖内的木盒取出打开。

  一路行走,里头未有固定的绒布四处凸起来,安时礼整理好后,打开油纸,捻一颗糖油果子,取一杯温水放在金鼠姑面前,道:“想睡就睡,想吃就吃。”

  好甜物的金鼠姑见有糖油果子,非常高兴,触角朝天,张嘴开始吃。

  一颗糖油果子可以让一只田螺吃上许久,安时礼看她吃了一会儿,笑意淡淡,收回目光,开始手中的看书。

  一本书看了二十来页,金鼠姑还没啃完一颗,她滋滋有味地啃,啃食物的姿势变化无穷,偶尔抱着果子仰天啃,偶尔侧躺下来,卷着果子懒洋洋地啃。

  安时礼看两页书就往里头瞧一眼放松心境:“哈哈。”笑完继续看书。

  金鼠姑好不容易把一颗糖油果子啃完,喝水润喉正准备啃第二颗的时候,外头的宫人急匆匆来敲门:“大宗伯,陛下急召,请您赶紧移步至书房。”

  “就来。”听出宫人的着急,安时礼不敢耽搁,嘱咐盒中的金鼠姑待盒中等他回来。

  金鼠姑翻个身表示回应。

  嘱咐过后,安时礼随宫人移步至书房。

  万岁爷还召见了其它几位尚书大臣,这么晚的时辰召见,必有急事,安时礼提起一颗心。

  “方才甘肃那边来了信,瓦剌贡使要亲见朝廷,不受赐不返,且所携贡品,不贡亦不返。这般,如何是好?”万岁爷扶额问道。

  不妨头这瓦剌这般固执,大臣眉头一皱,窃窃私语。

  安时礼沉默思考,忽上前一武,跪曰:“不可退,又拒无效。臣有计,但欲先亲往甘肃一趟,与瓦剌贡使会一面,窥测中间事机,再行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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