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启明在美看守所出事了。
当陆野和其他两名警员接到消息赶到医院，他躺在病床上惨不忍睹，浑身上下每一处好肉。穿大褂的白人医生向他阐述具体情况，大小便失禁，直肠垂脱，嘴巴大范围溃烂....
新墨西哥洲贫穷暴力，当属美国最乱的州。
看守所关的恶人不在少数，谁曾想一晚上的功夫，江启明竟惨遭十几个暴徒轮奸，像是有人买通警察和囚犯刻意为之，嘴被马桶塞塞死，愣是半点求救声都没有。犯人身份特殊，一下子整个新墨西哥州为之轰动。
饶是陆野见惯血淋淋的大场面，也不由得皱了眉头。
期间江启明醒过一次，眼眶目滋欲裂几乎要把陆野凌迟，很明显把他当成罪魁祸首。
“喝水吗？”
偏偏男人气死人不偿命，水杯端到他桌旁，“忘了你嘴巴溃烂，是不是得给你拿根吸管？”
房内顿时爆发撕心裂肺的叫声，江启明在手铐上拼命挣扎，那目光几乎要喝他血吃他肉。
“我他妈杀了你！你他妈给我等着，你给我——”
他嘶吼的声音太大，医生一剂安定他彻底昏死过去。
陆野出门的时候老余和萧然正在和其他几个警察了解情况，面上倒是眉头紧蹙，沉着的模样，等几个警察一离开幸灾乐祸都快写脸上。
“老天有眼。”
老余还挂着只胳膊，笑道，“这后半辈子估计得半身不遂了。”他说完自打嘴巴，“回去就得接受制裁，哪来的半辈子。”
萧然拍拍他后背。
“先别乐，等着回去写检讨挨处分吧。”他们也有看守不力之责。
陆野问他胳膊怎么样了。
“没大事。”老余道，“野哥你说这事是不是——”
一个眼神，彼此皆有猜疑。
霍河雨林前脚才过不久，不会是那群人安排的吧，乖乖江启明是结了什么仇怨，手伸那么长都要搞他。
陆野目光禁止，没让他们再聊这事。
两国关系特殊，若真是被捅到门面上难免不会被人拿着做文章。
如今晚上七点多，算算京都的时间她大概也醒了。
城市繁华里路人来去匆匆，陆野却根本没抬头，点了支烟靠在树上，耐心等着他的女孩听电话。
几秒嘟声后，那边接通了。
“喂？”
陆野夹烟的手摸摸鼻子。
“醒了？”
“睡着呢。”连织道，“现在和你打电话不知道是谁。”
陆野不由自主笑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身边有那么多花美男我把持不住怎么办？”
连织才刚起床，脑子不清醒，说完才反应过来她这不就类似于自爆吗，完了！
陆野眼神微眯。
“皮痒了是不是？”
连织：“指不定谁痒了呢？”
陆野瞬间头皮发麻，差点被烟呛咳出声。
妖精。
他说可能还得小半月，又想起正事。
“连织。”
“嗯？”
“我记得在沉家你有个弟弟？”
连织纳闷他怎么会提起沉祁阳。
“怎么？”
陆野：“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拜职业敏锐和良好的记忆力所赐，霍河雨林当晚陆野几乎是如同放电影般会议，面罩能遮住神情和五官。但举手投足间的乖痞之气是掩不住的。
能提前探知江启明行踪并部署，还得躲过华国警方最终。绝非一般的财力和人脉。
陆野几乎瞬间锁定了可能的几个人。
“和他关系一般般。”
大约有梳妆台失控在前，连织和陆野聊起沉祁阳只觉得怪怪的。
“脾气不太好，性格也有点阴晴不定。”大约也昧不了良心泼脏水，连织道，“对家人还可以。”
“嗯。”
连织：“那我也有问题要问你。”
“什么？”
“你在国内还是国外。”
陆野沉默。
“你去抓江启明了？”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她，陆野低低“嗯”了声。
这事整个公安部瞒得密不透风，连着松文彦都打探不了任何消息。连织只是猜测而已。
“受伤了吗？”
“没有。”手臂的弹伤已经渐渐愈合。陆野道：“连织，这个结果是你想看到的吗？”
连织瞬间怔忡。他看出她和江启明之间有无法释然的仇怨，所以想问她接受审判，死刑，剥夺权利终身会不会让她解恨。
是吗？
是也不是，连织曾经想将他挫骨扬灰尤觉得不解恨，但如今知道等待江启明的必定是死局，她反而再不想放太多精力在他们身上。
她有好多其他的事情想做。
连织轻声道：“陆野，江启明羁押回国后我要去看他。”
*
“那照片传回来我就虚虚瞧了眼，真他妈够恶心的，老子几天都没吃下东西，我给你们说他那直肠都——。”
长安十里会所，包厢灯光幽浮，几个贵公子靠坐在沙发。
江涛还没说完，就被高靖踹了脚。
“闭嘴，老子没胃口听这卖屁股的事。”
旁边不时传来几声笑，就沉祁阳没反应，牛仔裤包裹的两条腿懒搭在茶几上，他手里夹着根眼，手指却不时划着手机。
如薄雾般白色的屏幕光线覆盖在他英挺鼻梁之上，眼睛却恣意熠亮，看得出来心情挺好。
傅珩凑过来问：“老实告诉我，江启明被轮有没有你的一笔？”
沉祁阳嘴里叼着烟，睨他一眼。
“你太看得起我了吧，几十个警察守着呢。”
江涛高靖一问三不知，这个人若不想说的更是半句套不出来。
傅珩阴恻恻道。
“就他俩是你兄弟是吧，我就是个打杂的，得我这就回江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沉祁阳闷声笑，拍拍他肩膀。
“好走不送,要不帮你叫个车。”
他长腿一卸，就要起身。
江涛：“喂，去哪——”
“回家，这都几点了？”
稀奇!几个男人面面相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连织不常回紫荆山庄。
但大抵是过年的功夫哪怕有两天不回，老太太就会念她好久，连织才妥协了经常回去。
沉祁阳暗忖这个时间点她也快回山庄了。
本以为就是玩笑一句，可人已经头也不回走到包厢门口。
高靖道：“春节打算去哪，给兄弟们提前吱个声？”国外几个度假海滩他已经匿了，打算就去西沙捕捕鱼玩玩翻船野心。
“搁家过，还能去哪？我得陪我几个侄女。”
沉祁阳没转头，直接大手一挥开门走了。
江涛高靖几个怀疑他脑子坏了，连这话也说得出来。
以往哪次不是沉父满世界通缉他才勉强回去两天，春节更是满世界浪见不着半分人影。
这他妈该不是吃错药了吧。
*
春节前后，沉母都要陪着沉父参加宴会。
但这并不耽误梁沉两家的忙碌，港城春节的规矩更多，除了老太太腿脚不方便，连织跟着梁家众人回港祭祖。
在绵延不绝的陵园牌位里，她站在不属于她的位置，几次弯下背脊真诚鞠躬。
若虎妞在天有灵，大概会责怪她。
除夕早晨。
连织是被佣人和两位侄女的连续敲门声给震醒的，从港城回来好不容易回来睡个完整觉，几个孩子却吵着让她起来。
老太太也差佣人多次来看，过年穿的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是套新中式的高定绒衣，当佣人给连织束了两个羊角包，年龄顿时减了七八岁。
下楼后在京都过年，梁沉家的几位长辈挨个给她发红包，笑容洋溢间赞不绝口。
最后一封利是是老太太给她，祝她快乐做自己就好。
“谢谢阿婆。”
中式厨房里专门请来做国宴的师傅正在忙碌，连织在老太太身边坐了会，出门却见沉祁阳在给几个侄女外甥发红包。
大概抽出的数额厚厚一沓，原本没兴趣的涴婧都上前扒拉他的腿。
他也直接给拎豆芽似的，大方一给就是十几个。
涴婧眼睛一亮，跑过来叫思娅姐姐要一起分享。
连织自然是婉拒。
沉祁阳却揣兜走来，嘴角微弯，最后一个递给她。
“给你留了一个。”
“不要！”连织道，“我又不是小朋友了。”
“不是吗？”
她牛角包的铃铛却被拨了拨，沉祁阳再拨了拨，饶有兴致道。
“我怎么感觉挺小的。”
连织微赧，那是老太太非得给留的，说喜庆必须戴上。
涴婧他们戴着可爱，她算什么啊。
“你能不能别碰啊喂？”连织气恼拍拍他作乱的手，发现这个人有时候还挺孩子气。
不让玩偏玩。
她拉着涴婧离开，不想理他。
沉祁阳耸肩，遗憾跟在后面，红包还在他手上。
“真不要？”
“不要！”她才不缺这点钱。
沉祁阳懒懒道：“不先看看吗？”
红包里纸张被他抽出长条，故意在她眼前轻晃了晃，隐约看见内容的连织双目瞪圆。
嗯？
新政府大楼的开发许可？怎么会在他那。
“要！”
她发出尖叫鸡一声，红包一抽拉着涴婧走了，沉祁阳低笑，嘴角缓缓咧开。
....
不过晚上六点沉家的年夜饭便吃完了。
连织手里的几个群却噼里啪啦响个不停。作为老板，除开年终奖除夕夜犒赏员工的红包自然得有，几十个红包发出去哄抢后全都是跪谢老板的表情包。
连织正笑着要退出去，却见他们在讨论东城湖畔将于今晚放烟花的事。
由于环境污染，各大城市已经令行禁止放烟花，取缔这一热闹活动不知多少人可惜。然而今年临近除夕京市官网却鲜见发布一则喜讯。
各位广大市民:
除夕夜将在东城湖畔区域燃放跨年整点烟花，辞旧迎新，祝愿各位新年快乐，闻名观看。
当时告示一经发出便疯狂转载，不过两天点赞量便破千万，当时周严还在开玩笑，怕是附近几个省的人都会来凑热闹。
刘昊勤甚至连年夜饭都不吃了，中午刚过就拿着板凳带着相机去占位置，发过来的图片人山人海，仿佛整个京都的人都去。
【周严】：要不要这么夸张。
【刘昊勤】：丝毫不夸张，听说这次燃放的烟花类型有千里江山图，米兰之夜，日照金山...燃放时常起码一小时，投入至少千万以上。
【刘昊勤】:快来，不然没好位置了。
连织才不会被他唬住，这么冷的天在家聊天不好嘛。
她坐老太太旁边给剥橘子，
然而涴婧是最爱凑热闹的，跟着会港城祭祖时维港烟花让她过目难忘，如今听说京城难得一放，自然得央着沉祁阳带她去。
男人耷着眉懒靠在沙发上，上下扫她一眼。
“就你去？”
涴婧听不懂他的话里有话。
“还有两个妹妹也想看，哥哥去嘛去嘛。”她抓着沉祁阳衣袖摇啊摇，他眼都没抬。
“车子太大，装你们几个小芋头不划算。”
涴婧立马会意，哥哥姐姐叫了一圈，愣是抓着连织委屈巴巴的不放。
连织简直拗不过她。
“待会去看看吧。”老太太拍拍她的手，“若是怕冷的话旁边摩天大厦就是梁家的产业，顶层估计还留着，去那看视野最好。”
她又拍了下沉祁阳的背，“臭小子少拿乔，还不快去开车。”
“得嘞——”
沉祁阳长腿一卸，直接起身。
.....
去往东城湖畔的各大主干道已经拥堵得近乎瘫痪，哪怕有交警指挥交通都无济于事。小孩爱凑热闹，大一辈的便在家里陪老太太。
摩天大厦早在两天前所有餐厅和酒店都已经预定完，就为了这烟花盛景。
地下二层早有专人接待，电梯直通顶层，这里常年无人踏至，却有穿西服的人总是守在门边，谨防有他人无意闯入。
包厢门被推开那瞬，饶是连织早有心理准备，却不由得直呼一句太夸张了。
二百七十度的落地窗几乎将整个东湖纳入眼中，依稀可见人如星雨，而它们站在云端。
套房客厅之大足以容下半个足球场，几个小孩趴在阳台边上由沉祁阳和佣人点燃烟花棒，连织就趴在另一个角落静等烟花。
说好的十一点半秒不差，连织湖畔四岸激动的倒数声清晰可闻，巨响和欢呼同时响起。
那一刻，世界静谧，万人仰头。
腾空而其又瞬间炸裂，翡翠流苏绽放在黑色幕布上，瞬间又有如万紫千红，如瀑布般坠落。
好美....
连织瞳仁里尽是姹紫嫣红的火焰，她痴痴看呆了，面庞柔软而明净。
她在看烟花，有人在瞧她。
直到焰火棒燃尽烧到手指，他才挪开。
长达半小时的极尽繁盛，本以为不会再有更没，可再次绽放时惊呼声仍然一浪高过一浪。连织感叹政府这次可真大方，拍完视频刚要发出去，却见蓝色瀑布坠落后，天空陡然出现几个字——
送给阿织小朋友。
丝只织，不常出现的名字。哪怕猜测只是个巧合，连织胸口莫名被撞了撞。
谁是阿织？
这位小朋友也太让人羡慕，怕是万千宠爱的掌上明珠。
难道这场烟火不是zheng.fu安排，若是私人名义那得花费多少钱，又得有多少关系去疏通。
一时之间，羡慕和猜测纷纭，那一行字持续不过几秒，却烫进了多少人的心里。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摩天大厦顶层，一件外套自身后披于她身上，男人手臂直接将她完全揽入怀中。
沉祁阳在她耳边低声：“姐姐，新年快乐，喜欢吗？”
除夕这天，她故意避着他。
沉祁阳也并未在人前多有靠近，却在几个侄女妹妹和佣人被蓄意引到另一边，准备已久的礼物绽放在她面前。
于无人所知的角落，所有渴望再也压抑不出。